顾安正色道:“我想请您出面,将村里的人都聚起来,我想将他们以后的猎获都收了,就按市价的八成。”
“如此一来,大伙儿既不必再被肉肆盘剥,也能让那些家中实在艰难的乡亲得些银钱,交了免役钱,解了如今燃眉之急。”
“什么?!”
白雄海一惊,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喝道:“你小子不想活了?!”
也不怪他反应这么大。
干这种事,多少钱收且不说,敢从肉肆嘴里抠食吃,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顾安笑道:“您老怎么忘了?我是为书院采买的,难不成,他们还敢去找书院问罪?”
肉肆自然不敢找书院问罪。
但事情若是闹大了,书院会不会保自己就说不定了。
也许不但不保,很可能不用肉肆出手,书院就会先找自己麻烦。
无论是肉肆还是书院,都是轻轻吹口气,便能令自己粉身碎骨的庞然巨物。
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
顾安表面轻松,却清楚这种行为就如同在悬崖之上走钢丝。
但他仍旧决定要做些什么。
只求夜深人静,仰望长空明月时,问心无愧。
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令自己去冒这个险了。
男儿立世,俯仰无愧。
若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干脆就把胯下那话儿剁了,留之何用?
肉肆?
这东西简直是抓着贱户寝骨食肉喝血,白屋庄苦其久矣。
顾安自忖,以自己脾性,早晚都是要跟它刚上的。
不过是早些晚些罢了。
至于要从中抽两成,却是应有之义。
只谈付出,别人可未必就会更感谢,反而可能事与愿违。
“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白雄海拍着他胳膊,又是欣慰又是担忧。
沉吟半晌,又摇摇头:“你这样不行。”
“就算你不怕,但除非是那些走投无路的,村中其他人也不敢私下将猎获卖予你。”
“只要有一个走露了风声,肉肆不敢找书院麻烦,那些乡亲却承受不起肉肆的怒火。”
顾安道:“这点我也想过,所以要请您帮忙,先与那些交不起免役钱的乡亲说说,将家中所有存货都卖予我,暂时也够我回书院交差,”
“我再向那王郎君求求情,让咱们白屋庄归附书院,以后专为书院提供肉食,”
“王郎君是位君子,有仁义之风,只要知晓此事,当不会坐视,”
“届时,即便再走漏风声,木已成舟,肉肆也绝不敢对咱们如何。”
“我白二哥呢?”
顾安四处瞅,却也没什么好找的。
家徒四壁,一眼望尽。
“唉……”
白六六沉沉一叹:“我让他到城里找他那群狐朋狗友,暂时躲躲。”
“咱家掏空家底,虽好不容易缴了免役钱,可也说不准那些黑了心的扒皮会出什么幺蛾子,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这样啊?”
“没事,我是来找您的。”
“找我?”
白六六牛目露出疑惑。
“跟您聊聊天儿。”
白六六疑惑更甚:“你小子没毛病吧?”
却也没有拒绝,招呼他坐了下来,还切出了一小碗风干兽肉,盛了一碗糜子粥。
“吃吧。”
顾安一醒就跑了出来,本就没吃东西,也没跟他客气,端起就大口吃起来。
白六六一副嫌弃的模样,却是将一边剩下的最后一点风干肉也切了。
顾安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照吃不误。
边吃边说道:“白大叔,我听白二哥说,您以前跑过江湖?”
“他闯荡江湖,就是受了您的影响,要子继父志啊?”
白六六牛目一翻:“你小子别老听那个逆子混咧咧!他还闯荡江湖?成日跟一群混子闲子鬼混,招猫逗狗,调戏小娘子,老子迟早打断他的腿!”
顿了一顿又叹道:“不过,说起跑江湖,倒也算是吧。”
“当年我被捉了力役,被征去做了朔邑城驿卒。”
“不过,你也知道,朔邑的官府,本就不怎么管事,尤其是这驿所,早就荒了,”
“连每年的赋税、朝贡,都是假手于人,”
“跟官府驿所合作的就是西风镖局,每年力役分去的驿卒,其实都是送到了西风镖局,”
“镖局花了小钱,得了人手,官府也得了好处,两全其美,唯独咱们贱户的命不是命。”
白六六摇摇头,没有在这上面太过纠结。
继续道:“进了西风镖局,倒也学得了几手把式,虽是皮毛,也足够应付些镖局的杂事,就随着镖队走过些地方,也算是闯过江湖了吧。”
顾安恍然:“难怪白二哥身手这么好,果然是继承了您啊。”
蜈蚣头领虽然瘦巴瘦巴的,但确实是有武艺在身。
白六六更是白屋庄出了名的猎人,一身武功不比白雄海差多少。
“白大叔,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