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折磨,怎堪忍受?电光石火间门,他的内心通明澄澈。
“丹娘。”他忽而明白了自己最真实的念头,“我们不吃这个苦了。”
程丹若猛地扭头,震惊地看向他。
谢玄英一无所觉,只是道:“我不想让你吃这个苦,也不能看你吃这样的苦。”
程丹若张张口,说不出半个字。
咽喉被无形的手扼住,一寸寸挤出她的灵魂,她漂浮在空中,强烈的酸意冲上灵台。
一片静谧中,冬夜雪又挣扎了起来。
它拼尽全力,四肢用力蹬着,终于,小马的前蹄挤了出来。
淡淡的血腥味溢散。
小马的脖子也跟着出来了,和脑袋一起,脱出了产口。
它小小的一只,拥有和母亲一样的黑色皮毛,正在努力甩掉脑袋上的白膜。
这时,他们才发现,小马的额头上有一簇白毛,像火苗。它靠近母亲,对草料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四条腿动来动去,虽然站不起来,但很活泼。
春可乐被新生命吸引,趴过脑袋,好奇地瞅来瞅去。
谢玄英按捺不住,蹲到冬夜雪的身边,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冬夜雪虚弱地看着主人,没有任何力气回应。
“好了,没事了。”他安慰着它,“你把它生下来了。”
小马见到陌生的生物,凑过来拱他的靴子。
谢玄英蓦地拧眉,一时间门,他忽然对这个小生命产生了微微的厌恶,不知道自己从前为什么会期待它的来临。
但冬夜雪忽然扭头,伸长了脖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然后,奋力起身,不断舔舐它的皮毛。
“过来坐。”程丹若开口了,“不要妨碍它照顾孩子。”
谢玄英悻悻抬头:“这小崽子……”
话音戛然而止。
昏黄的羊角灯下,他清晰地看见,她脸上有一行淌落的泪。
这可把他惊得不轻,相识数载,除却睡梦中,偶然见她落过一滴泪,谢玄英从未见过她流泪。
九死一生不曾哭,千难万险不曾哭,却在这样一个萧瑟的秋夜,于脏乱血污的马厩中,落泪了。
“丹娘。”心中骤然高悬,谢玄英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甚至记不得方才说了什么,踟蹰不安地唤她的名字,“你……”
“我不叫丹娘。”她坐在条凳上,凳子跛了条腿,羊角宫灯斜斜照亮她半张苍白的脸孔,“我叫若若。”
谢玄英怔住,似乎明白了什么:“若若。”
程丹若似乎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并不明显,却很鲜活。
像晨曦的露,穿透朦胧的雾气,落在他的指尖,也像草间门的花,微微绽开在了崎岖的山路。
很美,也很动人,叫他如逢仙降,不敢出声惊动。
静谧中,她却开口了。
“我们把胎盘收拾一下吧,它已经把脐带咬断了。”程丹若说着,抓起地上的干草,覆住血淋淋的胎盘,从马的臀后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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