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先生思考的时间有些久。
册子上的内容,裴越早已烂熟于心,他感叹于那个姑娘的底蕴之深,不愧是陈家后人,十多年后依然可以伸出庞大的触角,勾连起许多京都权贵。除去裴戎之外,上面还有不少文武官员的名字,且写明这些年来通过各种方式送给他们的贿赂。
金银珠宝,美女佳人,数额之大令人心惊。
与此同时,裴越还有两处不解,其一是这册子上的名单是否全部,其二便是那女子的真实用意。
十个手下的性命和这本册子比起来,显得分量不够,不是裴越冷血,而是这上面的内容太过重要。
他将这本册子拿出来,只想看看席先生会是怎样的反应。
良久,席先生合上册子,递回给裴越,然后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本册子你不能直接交出去。从册子上记载的内容来看,除去少数几个知道这些贼人身份的官员之外,大部分人都是被七宝阁从中拖下水,甚至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给那些山贼提供便利。如果你将这些人全部说出来,朝中必然会死很多人,他们死不足惜,却会将你架在火上。”
裴越心中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席先生缓缓道:“从上面摘抄一两个人的名字和事迹,你亲自交给沈默云,如此足够那些跟着你的军士分润功劳。其余的你自己藏好,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可以选择除掉这些人,也可以利用他们做一些正事。”
裴越为难道:“我不知道该选谁。”
席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略有些不满地说道:“裴戎的名字那么显眼,老夫不信你小子看不见。”
裴越尴尬地挠挠头,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对方看穿。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毕竟当初是裴贞给了席先生施展才华的机会,他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对裴家究竟是什么态度。
席先生并未责怪他,只是轻叹道:“良节公于老夫亦师亦友,所以当初老夫才答应太夫人来到这里。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老夫不会过问,你也不必担心。只不过,越哥儿,太夫人虽然心中偏着儿子,对你那些年的遭遇也装作不见,可她终究没有要害你性命的念头。”
裴越当着他的面自然不会再扮成那副乖孙子模样,沉吟道:“裴戎和李氏该死,但是先生说的对,裴太君罪不至死。”
这话里却是留了许多余地。
席先生望着他,隐约觉得少年似乎猜到自己的身世问题,但面上又极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他心中轻轻一叹,当初见到裴越的时候便觉得这少年远比同龄人成熟,如今更意识到他的进步是何其迅速。
裴越毕竟前世不是雏儿,经历过短暂的大脑当机之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说道:“桃花,你这是做什么?”
趴在他身边睡得很香的这位,除了小丫鬟还能是谁?
桃花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迎上裴越打趣的眼神,那张小脸瞬间变成一块红布,直接埋在裴越的胸口,双手双脚像八爪鱼一样用力搂着他,瓮声瓮气地道:“我给少爷侍寝啊!”
“我没让你侍寝!”
“丫鬟给少爷暖床不是很正常吗?”
“谁告诉你的?”
“以前在府里听人说过呀。”
“暖床只是提前睡暖被窝而已,又不是要你一直睡在这里,再说了,现在才十月份,你暖的哪门子床?少爷我看起来有那么柔弱吗?”
“少爷,早晚都会有丫鬟给你暖床的啊。”
桃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
裴越猛然间醒悟过来。
虽然自己对桃花很疼爱,但是小丫鬟最近经历的事情不一样,而且她坚定地从刚刚相认的母亲身边离开,执意要回到自己身边,心里肯定承受着深重的煎熬。
在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其实很脆弱,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
她的未来完全取决于裴越的态度。
如此一来,患得患失便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她今晚才会有这样“放肆”的举动。
一念及此,裴越便没有再继续调侃,轻柔地拍了拍小丫鬟的后脑说道:“暖床便暖床罢,你不要压着我,这还怎么睡?”
“哦。”
桃花乖巧地从裴越身上移开,靠在他旁边,像一只胆小的猫儿。
裴越只得拿手揽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忐忑不安的心绪。
渐渐,小丫鬟沉沉睡去。
仿佛是无意识一般,她越来越紧密地贴着裴越。
虽然裴越现在才十四岁,桃花也只有十五岁,但是众所周知,女孩子发育一般都要早些。
许久之后,裴越毫无睡意,脑袋仿佛越来越清醒。
他无奈地盯着屋顶。
要不是身体根基不好,谁愿意忍受这种折磨啊?
明天起来,马步加练一个时辰,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