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令他愁眉不展的,是年后他已经一连写了六道诏令去福州召长安回来,可别说回音了,派去的人连长安的面都没见着。以前是托病不归,现在,干脆连人都不见了。
若是长安执意不归,他该怎么办?他轻易放了她出去,却怎么也叫不回她了,该怎么办?
自陶行妹死后,他心中便始终有惶恐之感萦绕不去。生命是如此的无常和脆弱,哪怕他是皇帝,面对多舛之命运,也毫无相抗之力。陶行妹虽然去得突然,可好歹他见着了最后一面。他和长安相隔天涯,若一方有所不测,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她离开他已经整整一年又三个月了,这四百多天,他无一日不想她,想到如今,只要念起她,心里都能无端生出痛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心病,他也知道这病该如何医治。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只要让他再紧紧地抱一抱她,他便可痊愈。
可是她不回来。
慕容泓心情郁结地去鸿池那边逛了逛,一抬头,却见天上远远地飞着几只纸鸢。
“哪来的纸鸢?”他已经懒得思考这些问题,随口问道。
长福道“看方向,应该是后宫的娘娘们放的。”
慕容泓仰头看着那飞得又高又远的纸鸢。
半晌,“去寻一只来,朕也要放。”他道。
长福麻溜地去寻了只硕大的凤凰形状的纸鸢过来,和小太监们尽职尽责地将纸鸢放到了天上,这才把线辘交给慕容泓。
慕容泓已是多年不曾放过纸鸢,他有些生疏地转着线辘扯着线,看着空中随风越飘越远的凤凰,他失神片刻,忽然有些紧张,问一旁的长福“这纸鸢不会飞走吧?”
长福忙道“回陛下,纸鸢有线拴着呢,只要您不松手,不会飞走的。”
“朕不松手就不会飞走么?”慕容泓低喃道。
长福听他语气像是自言自语,就没答话。
慕容泓放着放着,忽觉手中一轻,高空中的风筝飘摇几下,倏忽就不见了。
他呆愣了一刹,低头一看,原来线辘上已经没有线了,最后的结大约没打紧,线放完就松脱了。
仿佛不祥预兆,让他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回过神便急急吩咐一旁看到风筝飞走同样呆住的长福“速去叫褚翔带人寻朕的风筝回来,告诉他务必寻回!”
“是!”长福转身撒丫子跑了。
风筝原本就放得高,如今随风飘走不知方向,盛京乃是都城人口稠密,要去找这样一只脱线的风筝谈何容易?
子时了,慕容泓还穿着寝衣披散着长发坐在床沿上等。
长福有些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轻声道“陛下,您先安置吧,待褚大人他们回来,奴才再叫醒您。”
“不必。”等不回那纸鸢,他睡不着。
长福只得闭上嘴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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