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这个地步,薛白反而闭口不答了,思忖着。
他其实也得到一些消息,知道这半年来王鉷的权柄已渐渐威胁到了李林甫。
早在天宝五载,世人说起王鉷已是十分畏惧了,但那时的王鉷在李林甫面前还是无比恭敬。
说来,众人皆捧,唯王鉷一个人还在苦苦维持的恭敬又能持续多久呢?
可见局势又要有变化了,天宝年间这朝堂氛围实在是算不上好,索斗鸡真是在一场接一场地斗……
过了一会,杨齐宣沉不住气,道:“你倒是说话啊!”
“我确实答应过右相。”
“那把罪名推到王鉷头上便是。”杨齐宣道:“我在这破地方苦苦等待,尽看你一通瞎忙,反把罪名往安禄山头上栽,想食言不成?告诉你,戏弄右相绝没有好下场!”
薛白道:“杨兄可知我为何如此?”
“我管你为何,我只要结果。”
“若我查出的都是真相呢?”
“真相?”杨齐宣好似听了莫大的笑话,啐道:“狗屁真相。”
在他这种人眼里,朝堂争夺只有利益,没有真相。
薛白其及背后的杨銛目的很明显,是在利用右相府与王鉷的嫌隙,牟取官位。假称助右相对付王鉷,实则矛头指向安禄山,以剥右相之势……着实狡猾。
这才是真相,真相是逐利之心,假借忠诚正义之名、口口声声证据事实,而行争权夺利之事。
“别以为你能骗过我。你或是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但别忘了,你的前程还是掌握在右相手里。你立再多功劳,右相一句话就能卡着不让你升迁,甚至罢了你的官。到时贵妃、虢国夫人可来不及为你求情。”
杨齐宣起身,最后道:“言尽于此,在我离开之前,把我要的证据给我。”
纨绔子弟这种可笑的威胁,薛白不在乎。
他也不急着马上升官,眼下他最希望的是尽快把偃师县的摊子铺开,到离开前能够安排能信得过的人来接替自己,或者暗地里的势力足以架空县官了。
但李林甫的态度,他不能不理会。比如,之后要想把谁调到偃师来接任,绕不开右相的首肯。
今日杨齐宣能说这番话,显然李林甫已经急了。
薛白权衡着这些,转回尉廨,铺开纸笔,开始给杨玉瑶、杨銛写信。
按理说,他们在长安,应该更敏锐地察觉到右相一系的分裂,但没有。包括杨国忠在内,他们的来信并没有提及此事。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次薛白反而是那一只鸭。
他一边写,一边思量,最后干脆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意见写上去。
他认为杨党绝对不能在李林甫的逼压之下出手攻讦王鉷,当此时节,李林甫急需助力,杨党反而应该全力对付安禄山。
如此虽然会让李林甫不满、敌视,乃至打压。但只要扛住压力,到最后李林甫是有可能牺牲一部分安禄山的利益来拉拢杨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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