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穿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百户,站在大堂角落里,冷眼看着高坐堂上的青天大老爷,微微摇头。
房知县倒是认识这两位锦衣卫百户。一位是吴县百户所百户罗权,当地的地头蛇,人称紫面虎。另一位是京中来的穆青友,油盐不进,扮猪吃虎,深不可测。
这两人同来县衙听审,这是什么路数?照理说锦衣卫要听记,应该早一日通知主官才是。
房知县颤着手将火签又投回签筒,重重叹了口气:“唉!我身为此地父母,实在不忍心对你用刑啊!罢了罢了,看你年幼,姑且寄下这顿板子。”
徐小乐不明所以,颇有些木讷。
房知县受人胁迫,心中很不好受,说话间便向着燕家了。他道:“燕家这孩子,受的病不重,吃了药却没治好。他自家的药肯定不会有问题,那么问题的确就是出在你们长春堂卖出的药了。你还有什么好辩白的?”
顾煊听得几乎要晕过去了,紧紧拉着李西墙的手:“这、这、这不是铁证如山了么!”
李西墙暗道:小乐又不是傻子,他肯自投罗网肯定是有所依仗。退一万步说,就凭他无理狡三分的性子,能让人轻轻松松办成铁案?
他安慰顾煊道:“掌柜莫慌,且看着再说。”
徐小乐昂起头,全无往日轻松跳脱,神情严肃道:“老爷,他家孩子的确病不致死,药也未必有问题。”
房知县一愣:“那为何反倒死了……唔,反倒要死了?”
徐小乐斩钉截铁道:“庸医治死的。”
房知县见徐小乐又呆若木鸡跪在地上没反应了,心中上火,对这少年真是既怜且恨。他终于扔出一支火签:“去请谭公过堂,另外请他推荐三名地方名医,共商共议。徐小乐,你可有异议?”
徐小乐毫无反应地跪在地上,仿佛老僧入定。
房知县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徐小乐,你可有异议!”
徐小乐这才晃了晃眼珠,回过神来,昂头问道:“什么?”
房知县恨不得亲自下去打他屁股,总算看到大堂角落里站着的两个锦衣卫,方才硬生生忍下来,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一百只猫在抓挠一样。
徐小乐听房知县又重复了一遍,道:“没有异议。大老爷,要是没别的事,先别吵我。”
房知县惊得官帽都歪了。这回要不是李师爷在旁边拉住他,他真是要亲自下去打徐小乐一顿板子,治他个蔑视公堂的罪过。
顾煊在外面龇牙咧嘴,好像吃了青杏一样。他满口酸涩对李西墙道:“你这徒弟,不作死不甘心啊!”
李西墙也垂下头,一手捂住双眼,一手紧紧按着顾煊,好像随时都会昏倒一样。他颤声道:“就怕他后面还有更作死的花样呢。”
那些顾煊特意带来给徐小乐摇旗呐喊的大嗓门伙计,此刻也是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不敢发。
以徐小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劲,哪里还需要别人声援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