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权一听有戏,劝老太太道:“老安人,眼下正是见真情的时候。您若是执意住到庙里去,也叫外人说小乐和他嫂嫂见死不救不是?”
老安人微微垂目,她身边那少妇俯下身去,道:“老太太,不如让奴去探看一番,然后回话,好叫老太太您做主。”这话说得倒是十分得体,徐老安人微微颌首:“你去看看也好,若是果然不便,咱们还是住到庙里去。”
罗权这才松了口气。他与徐珵之间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若非徐珵的一时善举,也就没有罗百户的今天。只是徐家一向家大业大,罗权即便有心报恩,人家也不需要。如今徐家遭逢突变,罗权自然要暗中出力维护。
只是文武官员私下结交是很犯忌讳的事。尤其他还不是一般的武官,乃是上直亲卫之一的锦衣卫——皇帝在地方上的心腹耳目。若非如此,罗权早就将徐家人接到自己家里去了。
如果徐老太太住到庙里去,人多口杂,罗权反倒不方便照顾。然而徐珵一出事,正显现出世间冷暖来,往日的狐朋狗友大多避之不及,谁会接徐家人过去住?若是徐珵有君子之交,或许还能上门求助。可徐珵本身就不是个君子,哪里有君子肯跟他交往?
罗权脑中过了一遍,结果发现还真只有徐小乐家最为合适。首先,他家以前是医馆——虽然现在没人去看病,但是给老安人找的借口就是重病,住在医馆里顺理成章。其次,徐家就一个寡妇和一个毛头小子,谁都做不出大文章来。最后一条,人家好歹是宗亲,接纳落难族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徐小乐很希望徐老安人带着人住过去,又有些忐忑,生怕嫂嫂不肯接纳。
因为徐家正在被抄家,家人离开是最后一步,还要搜身防止她们夹带了值钱细软,所以徐小乐便先行回去,正好可以一探嫂子的口风。
罗权自然与徐小乐一同出去,生怕小乐真干出什么顺手牵羊的事被人抓住。到了外面,罗权道:“今日很好,我很满意。”徐小乐咧嘴笑着,伸出手,意思是想要承诺中的那块金元宝。
天色近黑的时候两人总算回到了木渎的家中。院子门只是虚掩着,徐小乐推门而入,不忘指使罗云上上门栓。他三两步跑进堂屋,见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在。又跑过二进的天井,三两步窜上了楼。
楼上房间里也都是漆黑一片,徐小乐小心翼翼摸到嫂子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动静,心中暗道:太好了,嫂嫂今天睡得早,万事大吉!他又蹑手蹑脚回自己房间,却听得楼梯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自然是罗云上来了。
徐小乐大惊,连忙过去比了个悄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轻些!嫂子睡了。”
罗云嘴巴比成了个圈,再落脚的时候就跟徐小乐一样了。两人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进了徐小乐的房间。徐小乐等罗云进了屋,转身关了门,方才松了口气,说道:“别把那母老虎吵醒,否则咱们有得苦头吃了。”
“嗯……你火绒放哪了?把灯点上吧。”罗云道。
徐小乐不耐烦道:“就在桌上。”
黑暗中冒出了个红点,正是有人吹燃了火绒,递给罗云。
罗云接过,点亮了灯。
油灯从一朵毫厘小花渐渐燃起一寸长,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徐小乐却如坠冰窖,恨不得吹灭了油灯再逃出去。
因为他看见自己口中的母老虎正坐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双玉雕也似的手,身边还放着一根擀面棍。
罗云奇怪地看着徐小乐:“你怎么站在这儿?那谁给我的火绒……是晚晴姐啊……”他缓缓回过头,看到面色不善的佟晚晴。
佟晚晴冷哼一声。
罗云很不义气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屋睡了,晚晴姐好好休息,别打太累。”
徐小乐就伸手去拉罗云,罗云却混若不知地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