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珵的建议很简单。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那么就走第二条路,去见陈循。至于求见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直接在名帖上写清楚是徐珵的侄子就行。他生怕徐小乐不懂官场人情世故,闹出误会,特意交代:若是陈相不见他,就说明事情成了。
徐小乐对此大为不解,但是看徐珵一脸优越感,心中发堵,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打死也不肯问清楚。
徐珵目送徐小乐离开,并不打算把一切都告知这个心性纯良的族侄。他觉得那就跟把饭嚼烂了喂孩子一样,不如让孩子自己去咀嚼回味。
而且徐珵现在还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拿到国子监祭酒的职位。他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了:一定是于谦在嫉恨他!
一念及此,新仇旧恨就涌上了心头。
徐珵怎么都忘不了,当日于谦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他的鼻子说“该斩”!那唾沫星子喷在脸上的羞辱,以及双目中如有实质的杀气,令徐珵蜷伏在地,瑟瑟发抖。
徐珵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更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尊严扫地,忍不住就将满腔羞愤转化为仇恨。
——于谦,迟早有一天我要雪此羞辱!
徐珵心中暗道,扯断了手中的稻草。
诚如大家公认的那样,徐珵算是个天才。这可不是十里八乡的评价,而是整个帝国万万人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对他的评价。
这些精英在各自的家乡也是一方神童、天才,甚至传奇,然而扎堆之后,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徐珵比他们更天才。
这样的天才往往会伴生骄傲和固执。对他们来说,世上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认定的真相。
……
在徐珵酝酿对于谦的仇恨时,徐小乐已经带着赌气的情绪将名帖投入了陈循府上。他投了名帖就走,因为照徐珵说的,如果陈循肯帮忙,那么就不会见他;若是陈循不肯帮忙,见了面又如何,还不是浪费时间?
徐小乐投完了名帖,再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皮皮在院子里上跳下窜,玩得不亦乐乎。高若楠刚刚打扫了房间了院子,锅里蒸了饭,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这位知府千金身上看不出丝毫骄纵和娇气,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就跟脱胎换骨一样。
高若楠这才进来,没好气道:“我都叫你好几回啦。见你认真读书,只好等着,等得我胃都痛了。”
徐小乐哈哈笑道:“我就是这样,一读起来就忘了时辰,以后你先吃,不用等我。”
高若楠却不觉得是缺点,还很为徐小乐高兴呢。她就走上前笑道:“我在家里也是读过书的,不过总觉得有些枯燥。其实我还是很钦羡你这样一读就能读进去的人。你读的什么书?”
徐小乐连忙就探手遮掩封皮上的书名。他身手虽快,却快不过高若楠的视线。
高若楠皱眉道:“?这是什么书?讲什么的?”
徐小乐将书放入书龛,道:“是讲钱塘江大潮的冷门书。若算起来,该是讲水利的吧。不过却也不是工书,又有些像那样的游记。你读过吧?”
高若楠浑然没有想到徐小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轻易就被他带偏了思路,道:“家父就极爱柳河东之文,更是时常拿出来诵读,说是能够下饭。我至今都还能背呢。”
徐小乐笑道:“你真厉害,还是个才女,背来听听。”
高若楠和徐小乐边往外走边得意背诵道:“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
徐小乐脸上带笑,心中却已经狂笑不止:是讲钱塘大潮的书,哈哈哈,我真是太有才了!
高若楠背着背着,就回忆起当年自己梳着两条小辫子,坐在父亲腿上,父亲读一句,她就奶声奶气地跟着背一句。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竟也将这篇小短文背得一字不差,叫父亲大大遗憾了一番:若是男儿,必将蟾宫折桂,家里再出一个进士。
泪珠就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
*
真的是讲钱塘江大潮的书,不信你们去问度娘~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