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湛,我妈妈过世的那天,我到这里坐了很久,就去改姓。”
安湛拉着他一起坐在操场上。
同一个位置,看着蓝天白云。
“其实都过去了,不过当时很难受,觉得天塌下来了。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活着,我的妈妈四十出头就要离开。明明我们家的基因很不错,外婆外公都还在的。”
男人没说话,只听他叙述,紧紧握住他手。
“她想让我出国,给我攒钱,没日没夜补课,其实补课费少得可怜。她一直胃病,就乱吃药,也不去查身体,每年单位组织体检她都不去。”
“我觉得是我的错。从前我都只自私地活着,就想着自己那点破事,其实都算什么呢?跟我妈妈比,都算什么啊。”
安湛心脏一阵皱缩。
他哑着声儿:“是不是觉得跟我这个男人搞在一起更对不起你妈,特别作孽,老天在惩罚你?”
青年仍是仰望天空,眼神很澄净,语气也平静下来:“是。是。特别……”他稍稍低头,突然露出极微的一个笑容,“觉得很不值。”
“不过,安湛。”他看向男人,“我一个人生活了六年,我拼命工作,我把自己埋起来。现在我对自己的惩罚该结束了。我妈妈在天上肯定不希望我这么活下去。既然我确定是喜欢你的,想跟你在一起的,我希望不要错过。”
安湛看着他耀眼的脸,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小灵,小灵已经的的确确成长为一个和他同样成熟的男人,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更豁达包容的男人。
“还是叫谢灵运吧。小灵。”他突地说了句。
顾灵运点点头。
“好啊!不过身份证不去改了。”
两个人一同出了临中,安湛开着车,却有些沉默,隐隐地,他感觉那个时间段里,零零年的一月,应该发生过什么。
但他不敢贸然地问,走到这一步,是老天帮忙,他已经太幸运,决不能再做错半点。
小谢的母亲安放在临江城郊的一块墓地,还是小谢前年买下的。
“我爸以前都来,不过弟弟还小,也很忙。”他一边清扫墓碑,放上白菊,一边低声跟男人说。
“他再婚了?”
“嗯,是个不错的对象,对他很好,我有个小弟呢。你猜叫什么,叫谢灵石。”小谢噗哧发笑,“我们方言就是夏令时。唉,一个夏令营,一个夏令时,你看我老爹。”
清扫完,小谢深深鞠躬,又喃喃地跟他妈妈说着些什么,是临江方言,虽然是吴语,但说得很快,安湛并不能听明白。
他只是在心里充满了怜惜。
零零年,才二十岁啊,丧母,父亲再娶生子,他是没有根啊。如果、如果……
“喂,跟我妈说两句。”
安湛立刻走过去,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头。
小谢见他磕头倒是一怔,这礼行得倒是重。
“妈,我会对小灵好,好一辈子,你放心,虽然不能生养,我不会让他一个人。”
青年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俗。”
男人笑,不都是俗人么。一世人,谁又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