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瓒睁大一双眼睛,对媳妇的话很是不解。吴氏不动声色给了使了个眼色,他才勉强压制住自己不提出反对意见。
老太太对媳妇的通情达理表示很满意,点点头:“如此甚好,往后要有何支出,来我这里领牌子便好。我素来对你们三房跟大房二房是一视同仁的,只要是合理开销,都没有问题。”
吴氏心中讥诮,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柔声道:“母亲的恩德,媳妇铭记在心。”
听了这话,叶老太太眉头不由得微蹙,但这媳妇性情温顺贤良,见她神色不似在含沙射影的讽刺,便未放在心上。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叶瓒满脸的闷闷不乐。他倒不是可怜那点俸禄,只是刚刚回京,头回领了当京官的俸禄,还想着给妻儿买些好东西呢!先前在街上看中了一套头面,正打算给灵珠买回来,做她十四岁生辰礼物。这下子钱还未在口袋里捂热,全打了水漂,真叫他欲哭无泪。
回到小别院,叶瓒没憋住,一骨碌就在几个孩子面前全说了。
叶冬听了后,愤愤不平道:“那钱去了老太太那里,还能吐出来?每个月给咱们几两月例银子,出去喝两顿酒就没了。要去她那儿领银子,恐怕得有上百种借口拒绝吧!这日子还怎么过?”
叶瓒愁眉苦脸叹道:“幸好咱们还有产业进项,不然这日子还真没法过!”
叶秋笑道:“爹,咱家那些产业老太太如今还不知道,若是哪日她摸清楚了咱们的底子,你觉得那产业还能由着咱们支配?”
叶瓒傻是傻了点,但对老太太的手段再了解不过,被长子这般提醒,顿时像掉入了冰窟窿,浑身拔凉拔凉,只得慌慌张张又看向吴氏。
吴氏微微一笑:“秋儿说得没错,老太太横竖是不会让咱们好过。但这些事没法找她理论,稍有不慎,三爷便会落个不孝的坏名声。如今三爷身在朝中身居要职,贤名比什么都重要,除非……”
说罢笑着看向丈夫,叶瓒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愣了片刻,忽然茅塞顿开一般:“除非分家!”
灵珠暗笑,被她娘引导了这么些日子,他那榆木脑袋的爹,总算是找到了症结所在。还算朽木可雕!
可不就是分家么?叶瓒这种糊涂脑子,小时候逆来顺受惯了,先前只想着回了府日子不好过,却从未想到分家一说。如今在媳妇的点拨下,才豁然开朗。
他儿时在国公府的日子,如今想起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做错了一丁点小事,都会被无限夸大,在学问上稍稍迟钝,便被说为愚钝。
被说多了,也就真的愚钝了。
但他愚钝归愚钝,也知道只有分家出去,才能让儿女不用再经历自己曾受过的委屈。
吴氏听丈夫说到症结所在,笑意更浓,点头道:“不分家,在外面说起来,咱们永远就是华国府庶出三房,但若分了家咱们就是叶侍郎叶大人府上。”
叶瓒闻言,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豪气油然而生,一拍圈椅的扶手:“我这就去找父亲和老太太说分家的事。”
吴氏哭笑不得,拉住他道:“三爷莫要冲动,老太太刚刚要咱们上交俸禄,你就亟不可待地要分家,这不是要落人口实么?再说了,哪有无缘无故就分家的?”
叶瓒一听,又愁眉苦脸坐下来:“夫人说得是。”
吴氏道:“家是一定要分,但还得从长计议,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方才行,最好是老太太自己提出来。这些话也千万莫在外头说起。三爷先把银子和禄米亲自送去老太太那边,别让她有机会挑咱们的毛病。”
叶瓒点点头,出门唤了几个新杂役去干活了。
待他离开,叶秋笑着看向母亲:“娘,依着您的打算,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分出去?”
吴氏瞪了眼长子,道:“这个不好说,总归你们暂时都忍着点清苦日子。”
叶秋笑:“我和二弟倒是没所谓,就是灵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成日穿得灰扑扑的,跟大伯二伯家的两个千金一比,就跟田坑里捡回来似的。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看不过去。”
灵珠吃吃笑道:“我也没所谓啊!穿得寒酸点才省得老太太找麻烦。”
吴氏看向女儿,好在闺女像她爹多过自己这个娘,虽不是倾城之色,但做娘的看自家闺女,哪哪儿都觉得喜欢。从前恨不得世间好东西都捧上,向来锦衣玉食养着。如今回了金陵,想着穿得太华贵,定然会碍到老太太的眼,只能先将就着一身寒酸。好在女儿乖巧懂事,被两个堂姐比了下去,也并不放在心上。
她知道,灵珠是信得过她这个娘。
吴氏笑了笑:“这些话还是少说,小心隔墙有耳。你们兄弟俩好生准备春闱便是。明日是上元节,灵珠被束在府中,恐怕也是觉得无趣,娘亲放你出去赏灯夜游。”
灵珠一双圆眼弯成月牙,笑道:“谢谢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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