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阿合马待刘整就客气得多,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地请教军务。
但,仪叔安此时表明的,又何尝不是阿合马的态度?
否则,难道还要阿合马亲自过来,再次和颜悦色地请教一番?
这道理仪叔安懂,所以敢对刘整如此大发雷霆。
而刘整虽于兵事上才华横溢,却偏偏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已拍案怒喝道:“仪叔安!仗是我打的,不需要你这缩着脑袋躲在后方的废物聒噪!”
“好!”
仪叔安抬手一指,道:“万一李瑕与张珏击败史帅,只看你这反复无常之辈担不担得起这等大罪!”
……
次日,阿合马又遣人给刘整送来了军需。
作为大蒙古国“成都府路都元帅”,刘整并无实际的地盘养兵,确实只能仰仗阿合马。
也必须是要打仗,刘整才能扩军,才能有前程地位,才配与阿合马分润利益。
因此,当被问起与仪叔安之间的过节,刘整摆摆手表示无妨。
他这辈子走到哪里都容易惹得同僚嫉妒,也是习以为常了。
刘整虽不喜仪叔安对自己指手划脚,但这日领了军需,转念一想,却也认为那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于是重新推算了南阳之事。
目前为止,连史天泽都认为关中主力就在南阳,那看来真是如此了?
若非关中主力真去支援李瑕了,这半个多月过去,史天泽早该歼灭李瑕才是……
“那这样,我先攻宋军大营,在西岸占下据点,再观各方态势,看是否全力出兵,如何?”刘整道:“我亦想攻下关中,但需稳妥行事。”
~~
李瑕确实想要各个击破。
目前为止,他的策略是奏效的。
他已经把河洛兵马对潼关虎视眈眈的压力化解。
反过来,现在是他与吕文焕合作,对南阳形成了兵力压迫。
可当战略用完,实力的差距显现出来,他就没那么顺了。
刘整太谨慎,并未立即中计,到现在还没被引到关中。
而史天泽也没有急着去山东平叛,还在坐镇南阳,不让李瑕对董家形成兵力优势。
史天泽的战略意图是“你既然调关中主力来了,我不与你正面交战,我紧紧咬着你,抢占你回武关的道路,消耗你的粮草、士气,一点点拖垮你。”
至此,李瑕的策略反而有些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战略能做到的,只能是让他掌握一部分的主动权而已。
要想真正有战果,还得靠实力来拿。
还得靠打。
刘整若不入瓮,那就打一打董文用、董文忠,甚至是史天泽。
给蒙军造成“南阳防备吃力”的假象,逼刘整入瓮。
否则李瑕的战略就落不到实处。
问题在于不好打……
李瑕麾下的兵马分为三个部分,其中,昝万寿的带来的五千民壮是从汉中带来的,本该驻守石泉、汉阴、安康等地;刘元振带来的四千人本该是蓝田、商州的驻军。
这九千人勉强能造出两万余人的声势,但远没有关中主力的战力。
一群没磨合过的民壮、新兵,在南阳这种敌境与史家、董家作战,基本没有胜机。
于是,李瑕几次作势攻打南阳府城,气势做足之后,逼得史天泽加强防备南阳府城。
之后,李瑕又作出“想不到你史天泽不去山东”的架势,向北撤离,一路上让士卒保持迎战的状态。
一副“不想打攻城,要么你出来野战,不然我先撤回武关了”的样子。
总之是维持着嚣张姿态,其实是一点点缩回家门口,并默默寻找战机。
打仗,有时确如刘金锁所言,与街头斗殴相似……
~~
关中与南阳的交界在武关,武关以北是李瑕的地盘。
而从武关道南下,有两条路。
西面一条是汉驿道,沿丹江而下,出山道可抵南阳盆地,往邓州亦可,往南阳亦可;东面一条是唐武关道,经商南、西峡,直抵南阳府城。
换句话说,两条山道是从芈月山左边走还是右边走的区别。
五月初十,李瑕率军行至芈月山下,与史天泽部遭遇。
战事已不可避免。
这一战,李瑕若胜,即可继续贯彻他的战略,造成关中主力威逼南阳的假象,逼刘整出兵关中,为南阳解围,让张珏一口吃掉。
李瑕若败,则史天泽立即知道他带来的都是疑兵,而武关、商州等地空虚的情报也会被蒙军得知,到时蒙军猛攻武关,关中便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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