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咱们写书的人都知道,一个字一个字熬的时候,夜里那个深入骨髓的孤独。可就是这样的苦,也比不写的时候好。很多什么专家说你要学着忍耐孤独,学着独处,用文字倾听自己,都是他妈放屁,他们就是不知道,要不就是知道了瞎聊不说实话。”

他抬起头。

“任何一个走上这条路的都知道,写书就是为了逃,逃离比不写时候,更深的孤独。”

陈念悚然僵住。

仿若闪电,极亮的光裹缠着这句话,猛劈下来,照亮这一望无际的海面。

郑雁还在继续说下去。

“陈哥,听我的,千万别停下,停了就什么都没了,没人会记着你。”

陈念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低声说:“小郑,你有点悲观了。”

郑雁笑笑,笑容里看不出年龄。

“干我们这行长了,人很难不悲观。死了的人就跟肉没区别,看着像,闻着像,切开摸着更像,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停下就是不喊了,不说话了,不说话就跟死了一样,死人才不说话。”他张开双臂,朝着尘世,“你看看,多他妈嘈杂,人只要停下嘶吼,谁都能湮没你。”

陈念跟着他望向外面,阳台外是山,山下面,是人间。

涛流滚滚而过,权色财叮咚呻/吟,这简单的世界简单的前行着,吞没一切声响。

“兄弟。”最后,陈念低声说:“喝酒吧。”

陈念在郑燕家呆到很晚,出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路上闪着黄灯,凉风习习,他插着口袋,一步一步往家走。

仰头。

路灯昏黄。

低头。

陈念被手机荧屏闪了下眼。

亮起来的屏幕上有两个字,他无声地看了片刻,接起来,按下录音键。

“陈念。”

“是我。”

“下午你来过电话?”

“嗯。”

“什么事。”

“嗯……”陈念找了根红绿灯杆倚着,酒后的声线难得透着点闲适。他把头轻轻仰靠在冷铁上,嘴上跟没把门的一样。“没大事儿,就是想给你打一个。”

左函沉默一瞬,说:“你喝酒了。”语气很肯定。

陈念咧了下嘴,笑得像郑雁,很孩子气。

“不可以?”

“……”左函第一次对他无话了。

半晌,她说:“可以,但是现在酒驾抓的很严,你开车记得走小路。”

陈念笑起来。

喉结上下,哼笑因为仰头而低闷,被隆隆挤压出来,散在夏夜里。他笑了一会,渐渐倚着杆往底出溜,蹲下了。

“不要紧,我可以走回去。”

“走?”

陈念不用眼都能看到左函挑起的眉,秀气纤长,飞扬在额上。

“打个车吧。”她说,“还能记着家在哪么。”

“没钱。”陈念直直白白地说,干脆坐到了地上。“而且夜很长,我能走回去……”他声音慢慢低下去,咕哝着。

“……太长了……”

左函的呼吸拉风箱一样。她深呼吸几次,问道:“你现在在哪。”

陈念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

视线中有闪烁般的空白。

噪点。

白色。

嘈杂。

一点信息。

扭曲的报亭,他和左函坐在里面。

闪过。

白色。

白色。

噪点。

“……”

陈念半睁开眼。

视野模糊中,他感到有人托起他的颈,将他半搂在怀。陈念个子很高,年龄不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他做过这个举动。

他想起大院里桑树下的奶奶。

有勺子喂过来,他顺从地喝下,很快又睡着了。不远处有低低的呼吸,摩挲过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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