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众多游客中,两个日裔姑娘开心地笑闹着。
穿着红色露肩裙的女孩跑到平台边,背倚栏杆,大声呼喊同伴在人潮空当给自己拍一张照片。她摆好pose,灿烂地笑着,忽然听到同伴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有人贴在脸侧,耳边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Cheese!”
女孩惊得后退了一步,只见身材高大的卷发男子从栏杆后探身,咧着嘴做了一个“V”字手势。他戴着头盔,汗湿的T恤上沾了泥土,腰间安全带上一串快挂叮当作响。
“Welcome to Brazil!”马洛斯大笑,伸开双臂。
两个女孩对望一眼,笑得捧腹,用葡萄牙语回应:“我们就是巴西人,从圣保罗来。”
“你怎么上来的,是从峭壁爬上来的吗?”红衣姑娘惊讶,扶着栏杆俯身向下看。在她探身的一瞬,正对上一双抬望的眼。
她感到自己微卷的长发,几乎已经拂到对方的面颊上了。
因为距离太近,反而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瞬间陷入到深邃的眼眸中,心倏然间有沉坠的失重感。
“对不起。”她退后两步,用日语喃喃说道。
伊戈尔将一捆动力绳背在身后,默然地翻过围栏。
马洛斯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这位老兄多数时候是静音状态,也有可能是他忘了怎么和漂亮的女士们打招呼。”
伊戈尔微微一笑,在平台上收整装备。女孩感到新奇,指指点点叽叽喳喳提着问题。马洛斯耐心作答,还留下联系方式,邀请她们有空时参加攀岩俱乐部的聚会。
“你也是日裔么?”红衣女孩扶着膝,俯身问道。
“不,我是中国人。”
“你长得有些像竹野内丰呢。”她眉眼弯弯地笑着。
伊戈尔听不懂日文人名,也不追问。他将理好的装备背在身后,扬手道:“祝你旅途愉快。Ciao。”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快地追上,“我叫Asuka。”
Asuka Shimizu,清水明日香,二十二岁,有四分之一拉丁血统,即将大学毕业。为达成幼年时参加嘉年华游行的心愿,她来到里约参加一所桑巴学校的排练。最大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体验各地不同的生活。
大部分桑巴学校都有自己固定的成员,每年只招收极少的外来学员,收取费用以贴补开支。明日香要在短短两个月内融入到这个集体中,她每天听着游行要用的主题曲,要让每一个细胞都和其中的节奏共鸣。
而现在,那些奔放热烈的音符、飞旋跳动的舞步,因为她激动而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鲜活。
嘉年华的演出服上缀满了羽毛和亮片,她在千万人狂欢的海洋中像一朵小小的浪花。走出赛场,一颗心似乎还跟着鼓点剧烈地跳动着。明日香将高跟鞋拎在手中,一路跑到攀岩俱乐部平素聚会的酒吧里,引来朋友们连连的口哨声。
她气喘吁吁,寻找到众人身后那双宁静深邃的眼睛时,终于欣慰地笑了。
属于她的狂欢在此后刚刚上演,不需要璀璨的华服,不需要震耳欲聋的音乐。伊戈尔的房间里弥漫着朗姆酒醉人的香气,明日香趴在他胸前,看着散落一地的绚烂羽毛,忽然有一时怔忡。她想到古老神话中的天女,失去了羽衣,便再也无法飞回天上的世界了。
伊戈尔在睡梦中忽然喃喃地说了什么,明日香侧耳去听,他只是蹙了蹙眉,将她紧拥在怀里。她靠在他肩头,心底甜蜜地要开出一朵花来,旅程大概就此结束了吧,谁还需要天女的羽衣呢?
窗帘外投进一线路灯橘黄的光。
他说: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