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巿的气势并不弱于他,漠然道:
“哪怕是当年,你若不统帅兵马,我也可摘了你的头颅。”
王贲冷笑。
却没有立刻反驳。
毕竟是能够有资格出海寻求仙山的方士,能够以方外之士的身份留名于史,已经代表着他的实力,但是兵家大将的实力,完全是和统帅力相关联,统帅大军的名将,完全是灭国级别的战力。
徐巿扫过了两名名将,道:“既然你们要保这老翁,我便放他一马。”
“但是记住……”
他注视着嘴角咳血的老者,道:
“吾乃齐人。”
话音落下的时候,徐巿从容拂袖离去,两名名将却没有去追,任由他恣意而来恣意而去,老者猜得到徐巿的目的是要追着去找将令,面色焦急,但是王翦和王贲却面色沉静。
王氏族人躬身行礼,面色惭愧又有复杂庆幸道:
“两位先祖,后世不肖子孙,还要连累先祖出面……”
眼前的真灵不是真正的大秦名将,而是留在古物上的气息,是会逐渐损耗的,当彻底损耗,那么就代表着他们在世界上最后的烙印也将消散,对于以这一类残留气机为根本现身的两人,无异于再度死亡。
“朕驱王贲,以灭齐国,置齐郡,琅琊,而齐王建死于王贲之手,而后世子弟却要以齐国土地名字来作为家族的名号,世事玄奇,倒也有趣,至于王翦……他那老狐狸,却又王羲之这样的后裔啊。”
卫渊想到了王翦出征的时候,向始皇帝要了一大笔封赏。
始皇帝抬眸道:“这件事情,也流传到这个时代了?”
“呵……王翦啊,他真是个老狐狸,要了大笔的封赏,以表示并无二心,欲安朕心,朕又何尝不知道,便允诺了他,以安他心,让他能够心无旁骛地在战阵上征伐,不过,真的是老狐狸。”
卫渊微怔,旋即回过味道来。
始皇帝摇头道:“我亦知他,他亦知我,却故意要这大笔的封赏,算是阳谋,朕也不能不给,如何不狡猾?”
卫渊忍不住想要笑,敢在这件事情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敲始皇帝的竹杠,除了这个在他年少时候就追随始皇帝的名将外,也没谁了。
不过此刻想想,后世的王氏能绵延两千年,琅琊王氏之名的开始,和始皇帝当年的封赏未尝没有联系。
开始于天下名将灭国破城之际,带着铁血味道的封赏,最终却化作了卿卿我我,情之所钟这样的风雅文字,像是刀剑之上绽放的繁花,亦是落于剑锋之上的蝴蝶。
历史总是这样。
在不经意之间,展露出只有岁月能形成的浪漫。
卫渊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道:“对了,陛……老大。”
“既然不吃鸭子,我记得金陵城这边也有不少老字号的点心。”
“我去买点过来?”
卫渊补充道:“正好配茶,来一次,不吃点,不觉得可惜吗?”
始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执戟郎,心下无奈,便也欣然允诺,卫渊算着时间一口气冲出去,打开电话,道:“我刚刚预约的,出炉了吗?快了,好的,我马上过去。”
这般贪吃,难道哪一世化作了个厨子庖丁?
始皇帝喝了口茶。
天边元气波动,挑了挑眉。
……………………
王玉书带着将令,心脏疯狂跳动着。
面色煞白,已经身受重伤。
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周围的人居然都无法看到他,就仿佛他是个隐形人一样,更或者说,他的存在感被抹去了,他越发仓惶,只害怕那可怖可惧的方士再度出现,如同噩梦。
他竭力狂奔,是靠着躲藏在人群里,但是最终,这样的手段也没能成功,在靠近秦淮河的时候,一道气机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王玉书重伤未死,重重摔倒,看到了那方士的出现,满心绝望
徐巿缓步往前。
他心中沉静平和,踏入神州,得见帝陵,心境暴动而后归于平静,而后直入琅琊王氏,翻手镇压,更在正面对敌之中,击溃王氏父子,他的心境逐渐回归,将仓惶的,恐怖的,畏惧的,不安的,迟疑的自己,尽数斩落。
也越发地心无旁骛,越发地纯粹自我,如同神明。
他击溃了那王世子弟。
心境抵达了巅峰。
连带着对于帝陵的恐惧都不复存在,是的,这两千年间,原来一直困着他的,并不是始皇帝,不是帝陵,而是自己啊,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在明悟了这一点之后,他心境通透圆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仿佛那些枯坐悬崖的僧人终于顿悟,想要大哭,想要大笑,却最终拊掌微笑,平静如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佛门的话。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此心何尝不是明珠?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大彻大悟,连那将令在他心中都不再重要,他已彻底放下,放下过往,放下前尘,从今而后,我就是唯一的我,真正的我,无有前尘,不惧过往,真真正正的神,堂堂正正的我。
而后,他抬头。
看到了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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