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不买,当街小摊上吃面片,何等体察民生的清廉做派。
后生可畏!
邵知县赶紧折回府中,换了套便装,不让备轿,不带随从,也踱到街上。
邵知县这张脸,县城里除了瞎子,人人都熟到不能再熟,前后远远随侍的几位便装的差爷,更是天天见面招呼。但众人自都知情识趣,知县大人这么出门,必然是微服。既然微服,就不想被人认出来。因此只当不认得,默默观之。
邵知县不常步行,走了一两条街,腿十分酸,前头打探开路的一个差役小碎步跑来,凑近小声道:“大人,张大人貌似在前头茶棚子底下坐着哩。”
邵知县咳嗽一声,板着脸道:“直起腰,退下。”
差役赶紧道:“是,是,小人该死。”再小碎步跑开。
邵知县继续向前走,果然在差役所指方向遥遥看见了一个破旧茶棚。棚子稍内靠着挑棚竹竿坐的一人,应就是张屏。
天气寒冷,这种外面的茶棚本来生意清淡,但因为张屏在那里坐着,他不常出外务,亦不怎么上堂,宜平县中认得他的人不多,今天是被往张屏小宅中送菜的商贩认出,众人都想认认新县丞的模样,默默围观者多,棚下的客人便不少。
邵知县揣度了一下张屏坐的这个位置,不算靠外,倍显随意真实,但又在经过时一眼可见,分寸拿捏得当至极,邵知县暗暗赞叹。
周围人等皆纳闷今天到底是什么吉日,或出了什么事情,居然知县大人和县丞大人纷纷出衙门微服,怕妨碍了两位大人,棚下的人反倒散了些。
张屏看见邵知县,立刻站起身,尚未躬身,邵知县已呵呵道:“贤弟啊,真是偶遇!”左眼轻轻一眨,以兹为示。
张屏只得默默拱手,其实吃晌午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人认了出来,一路上都在被暗暗围观,但实在想查些事情,就佯作不知。出门钱带少了,买书之后不够进茶楼,渴得慌只能到茶棚喝碗粗茶。
结果,到茶棚坐下,摊主笑呵呵说客人稍等,张屏瞄见摊主的小孙子飞快奔进了旁边的茶叶铺,顿时后悔了,但已不好起身走人。稍顷茶上来,尖尖小芽润着碧青茶水,张屏心里更加不安,一边喝一边算着身上的钱,兼带暗瞅路上,指望陈筹或邓绪柳桐倚能从这里经过,借两个茶钱。
谁料来得竟是邵知县,摊主笑呵呵躬身:“贵客请坐。”四周人等了然地或散或旁观,张屏很是无奈,但也不能不配合邵知县继续做戏,所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此应就是其一。
茶斟上来,邵知县咂了一口,赞道:“妙哉,清香满口,胜似龙井新芽,只才两文一碗,着实妙不可言。此茶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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