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卯出生时不到六斤,医生都怕养不活,毕竟他并非正常生产。君乐还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初时天黑沉沉的,风雪交加,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想从楼上跳下去。是萧可挺着大肚子拉着他,赵源甚至还将他绑在床上。
事情就是这么可笑,他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即便孩子生下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养育他,那个时候的他太年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他措手不及。如果没有萧可和赵源,大概,也没有他们父子的今天。
君乐偷偷瞄了一眼阳台上那个小家伙,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生命真是太奇妙了。
卯卯今天似乎也有点心不在焉,君乐看过去时,他也正看过来,但一接触了君乐的目光,他就缩了回去。
君乐叹息了一声,这个孩子跟他不亲。这也怪不得孩子,实在是他自己从头至尾就接受不了这件事。他需要好好沉淀一下这种冲击。可当他觉得自己沉淀得差不多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却已经朝着非常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君乐咳嗽了一声,“卯卯冷吗?”
卯卯瞥了他一眼,眼神依然有些幽怨,却不说话,继续埋头写作业。
君乐想了想,今天这小东西又在闹什么脾气呢,又不是没有自己回过家。但尽管如此,君乐还是将一只电油汀拿到阳台上,插上电源,阳台很快就暖了起来。
卯卯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终于舍得抬起头,看着君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君乐想了想,“过两天就是圣诞节,卯卯是想过圣诞?”这个儿子的心思太难猜了。
卯卯的小嘴立马瘪了进去,再不理君乐。
君乐有些郁闷,这小家伙应该不会提前进入青春期吧?
鉴于儿子闹脾气,君乐也没心情写稿子了,干脆到厨房大显了一下身手,但做出来的土豆泥和茄子红烧肉,即便卯卯想给面子,也给不了。
小家伙守着一碗饭扒,根本不夹菜。
君乐这下火了,一拍桌子,吼道:“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卯卯吓得小脸儿一白,随即也气呼呼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仰着小脑袋冲君乐吼道:“你不是我爸爸!”
这绝对是根导火线,“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卯卯瞬间红了眼圈,跑进屋里,甩上了门。
这下君乐的头是真的疼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君乐正气得在屋子里头乱转悠时,萧可来电话了,开头一句就问,“你给卯卯怎么过的生日,吃蛋糕了吗?买礼物了吗?不会做饭就带孩子去吃顿好的……”
君乐一下傻了眼。他跑到阳台上去看日历,十二月二十二日这天,被画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红色痕迹,他记得昨天晚上还看见卯卯在那里画来着,他只当小家伙小儿多动症手痒,根本没当回事……
君乐拍了拍脑袋,他这个爸爸到底怎么当的。
萧可也在那边吼了起来,“你不会忘记了吧?你真的忘记了?卧槽,明明上周我就提醒过你了。”
君乐只觉得头大,“可儿姐,你能矜持点吗?”
挂了电话,君乐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赶紧套了羽绒服,往外跑。
现在已经不下雨了,鹅毛大雪一片一片飘落下来。卯卯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银白的世界里奔跑,小心情有点复杂,他怕他家乐乐感冒了,又怕他摔倒了,但是忘记了他的生日是应该受到惩罚的。
他这一看,直看了一个小时,没见君乐回来,他就有点担心。穿了外套和靴子,戴着手套去小区门口等。
君乐刚到门口,就叫小家伙往这边跑,心头蓦地一紧,迎上去。本来,正常的剧本应该是爸爸将儿子抱紧怀里,到这对父子这里就成了,卯卯仰着头,冷着小脸说:“我以为你走丢了。”
“爸爸又不是小孩!”
“你跟小孩差不多。”说吧,卯卯转身,带头在前面走,君乐反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跟在后面。
直到回到家,君乐拿出还带着热气儿的蛋糕和变形金刚,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卯卯,“看在爸爸今天表现这么好的份上,让爸爸抱一个。”
卯卯的小身子在原地扭捏了一下,也不敢看君乐,乖乖地走到他身边,靠着他的大腿。
君乐心头一暖,笑了,将小家伙抱起来,使劲揉捏了一把,没忘记做父亲的教育责任,“卯卯,你今年五岁了,不能跟爸爸拍桌子瞪眼。”
“乐乐,你今年也二十五岁了,也不能跟卯卯拍桌子瞪眼。”
君乐有些不乐意地皱起眉头,“叫声爸爸。”
“……乐乐。”
还真是一个爱记仇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