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偏将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已经是第六批了,将军,咱们还不回主公那里去吗?”
这句话起了一点反应。
这个眼皮被海风吹得微微发红,眼袋下垂得也很厉害的中年武将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怕了?”
偏将吃了一惊,“在下怎么会怕这些乌合之众!”
那些人与其说是士兵,战斗力与流寇相比也强不到哪里去,以于禁治军之严来说,击败他们真是太容易了。
但于禁仍然在偏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的神情。
那些人的确不是什么精兵,他们只不过是从青州南下的流民,同琅琊东海本地农民一起组成的义勇,他们的战斗力别说同于禁的精兵抗衡,就是同于禁麾下的民夫们相比,仍是不足够的。
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统一的军服,更没有趁手的兵器。
统领他们多半是北海学宫里的哪个文士学子,平生从来没有见过阵仗,最多只读了一两卷兵书。
这是什么军队,这哪配称之为“军队”!
他们知道直接向着西南而去会遇到曹公统领的兖州精兵,凭他们这样可笑的实力断然是打不过的,因此便动了这样的坏主意,想要绕路南下,先到淮安来,与陆廉或是关羽合为一路,再去支援刘备。
于禁屯扎在朐城以南的某个小村庄里,原本是为了阻绝淮安以南的援军,但遇到这样可笑的“援军”,也顺手就打发了。
战胜他们不需要很久,见面就全军出击,两面包夹,然后——屠戮殆尽即可。
但于禁明白自己偏将的恐惧是从何而来。
……这场战争与以往很不一样。
同样都是自己的辖地被人攻占,他曾跟随主公在濮阳讨伐过吕布的,因此并不算没有经验。
在他的印象里,士人也好,庶民也罢,除了最有名望的那一批豪族之外,其余多半随波逐流,明哲保身。
今天吕布来了,他们便小心翼翼地奉承吕布;
明天曹公回来了,他们又忙着箪食壶浆,想要在曹公的目光下求得全家老小的性命。
这些人是卑怯的,懦弱的,也许在主公看来,还要费心安抚他们一下,但以于禁这个纯粹的武将看来,这些寒门士族也好,庶民也罢,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都对战争没有任何影响——他们没有勇气做出任何的决断。
因此那些南下的“援军”的确令他吃惊了。
那些“援军”会排起松散得令人发笑的军阵,会笨拙地传令,会举起举着破破烂烂的旗帜,冲向他的兵马。
……然后在他的全军冲锋下,作鸟兽散。
于禁原本是不想杀绝他们的,他没那么残暴,而且也没有那样的精力。
但在这样的几次拉锯战之后,这位将军还是不得不下令全军追击,务必杀死他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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