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是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豪族起家的曹操,亦或者是此时正在冲向敌阵的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他们不仅能够亲临阵前,甚至是需要披甲上阵的。武艺稍差的,或者是运气稍差的……比如说江东孙破虏,不管有什么样的梦想,都免不了中道而废。
即使如此,一军统帅亲自冲阵也完全超出了陈登的想象。
但他并未因此而看轻刘备,反而认定那股气势是将为人主者,必不可少的东西。当然,这还不够。
陶谦已经垂垂老矣,徐州需要一个新的主君,一个既能在武力上守住徐州,又能有足够的亲和力,将徐州的士人收入彀中的主君。
……这人还必须命长一点,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这三人已经将曹操的中军撕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飞溅而起,而关羽甚至挑落了数名旗兵,夺旗而归!
士气一时大震,后军上前,丹杨兵见此也慢慢地回到了阵线上,刀兵在前,藤牌兵在后,重新构筑起了阵型。而曹军却并未再进一步,中军之中,钲声连连作响,竟有收兵的迹象!
谁也不能相信他们守住了这一阵,但待三兄弟回到阵中时,欢呼雷动,陈登上前两步,看这三人满身的血污,竟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刘备出身很低,虽有宗室之名,知他底细的不过嘲笑一句“织席贩履之徒”。这样的人能带出两千人的兵马,自然是有本事的。
如果没有这样阵前厮杀的本事,他早就死在漫漫长路上了,陈登想,也无法来到他的面前。
但是……
他忽然想起,军中似乎缺了一人?
“那位陆小将军,”陈登上前问道,“如何不见了踪影?”
正取了细布擦脸的关羽听了这话,略停了一停,看向了兄长。
卸甲的刘备倒是回答得很自然,“哦,我有几件琐事要他去办,便派他领了几个人,出城去了。”
在旁边听着的田豫有点不能理解,“……此时?”
“嗯,”刘备点点头,一脸的真诚,“此时。”
远远听见钲声,水泽中的那数百面旗帜便缓缓退了去。
弩兵放下强弩,长牌兵也可将长牌放倒一刻,彼此看一看,都是汗流浃背,一脸的心力交瘁。
“将军,来人莫非有诈?”
“若是诈我,肯定鼓噪扬尘,现在旗帜不动,百鸟噤声,我怕他真有精兵,若大军贸然压上,后军岂不为人所制?”曹操说道,“待我探听虚实后,再从容进兵不迟。”
戏志才垂了垂眼帘,并未再多劝诫,而是挑了最要紧的事来问,“初战未全据大泽以北,后军怕是要在水泽中扎营。”
“凭我麾下兖州精兵,已足可敌刘备贼军,后军无非提防袁术派来的那支伏兵,要他们夜里多警醒些便是。”
“是。”
曹操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加了一句。
“今夜中军营中亦多点起火把,凡我部曲亲兵,皆枕戈待旦,若稍有懈怠,必定军法从事!”
戏志才愣了一下,但面上半分未显,而是十分沉着地应了下去。
袁术麾下那位“五雷贤师”亲至,局势一下子变得很麻烦。要探查袁术究竟派来了多少兵,带来了多少粮,有何目的,是否与刘备联合,每一个问题都会影响到曹操的决定。
但更重要的是,那位“五雷贤师”是真有驱雷之法,又有惊天剑术。他若是想要在万军丛中,突然杀进来,要多少人才能拦得住他?又要多少人才能护得住将军?
戏志才很了解自己的主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觉得今天晚上不光那些部曲亲兵不能安眠,恐怕孟德公也不会安眠。
那座营寨在黑夜中灯火通明,无数火把通宵达旦地点着,于是隔着林地,爬上高坡去看,就好似在看地上的星座。
陆悬鱼将营地选在了离曹军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坡上,这里相对干燥些,山下还有一个小湖,十分清澈,正可以汲水扎营。除了这位置附近到处都是沼泽和湖泊,很容易迷路被困之外,基本就没什么缺点了。
……但是味儿有点大。她只有三百兵卒,很怕非战斗减员,因而出发前给大家分发了驱虫的药粉,此时烧得到处都是烟,特别呛人。
她站在营地边缘,向着曹军营寨的方向,一边望,一边出神地思考下一步的动向,直到李二带着饼子走过来,短暂地打断了她。
“不知刘将军处如何,”李二问道,“郎君可要遣人去郯城问询?”
“我为什么要问?”她反问了一句,“你看他们并未向前一步,而是选择在水泽中扎营,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李二咽了一口口水。
他总不能说,是他私心想要回郯城去。临离平原城时,他绞尽脑汁,好话说尽,才将小寡妇偷偷带了出来,现在跟兵卒的家眷藏在城里,一时看不到,他总有些不放心。
……他还没行过昏礼,可是已将攒下的那几千钱,全给了她啊!
“郎君,”他小心地说道,“要不,咱们夜袭曹营吧?”
她转过头,错愕地看着他。
李二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绪,陆悬鱼是无法理解的,她一直都在想自己的事,听了他的提议,便冷不丁问了黑刃一句。
【如果你是曹操,你当如何?】
【我会想,你的力量来源于你的神剑和神通,】黑刃将“神剑”两个字咬得重了一点,但它的主人假装没听见,【那么我的力量来源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