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卿不觉就抬手摸了摸眉心,声音已低下去,“……总之乱七八糟的。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为了什么事发疯。喜怒无常,偏偏又是太子。自然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林夫人凝望了她片刻——她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红线,是当初白上人那一刀留下的疤痕。当日白上人说,这一刀下去也许就隔断了她的富贵。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林夫人是不信的。不过她也必须得承认,白上人那一刀之后,旁的不说,雁卿口不能言的毛病倒渐渐的好了。遇上她不喜欢、不想做的事,也再不像幼时那般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受着,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若这阻断了她的“富贵”,林夫人也只觉得庆幸。
便道,“放心,你不喜欢,阿娘不会让你嫁给他。”又笑道,“再说也轮不到你……”
毕竟雁卿身上还顶着个痴名。同谢、李,甚至宇文家比起来,也就空长了一副好相貌——而美貌在皇家娶妻里是最无关紧要的。且赵文渊已是太傅,他女儿做太子妃于赵家而言是锦上添花,于皇帝而言却是屋下架屋了。说句不中听的,太子后院儿里的名额个个都明码标价。毕竟臣女嫁进去,生出来的就是皇子皇孙。还有比跟天家血脉融在一起更大手笔的赏赐吗?太子妃这重中之重,自然要做成最合算的买卖。
“皇上心里早已有了人选。只不过不曾透露给旁人,纪家就只能从旁的迹象上来推断太子妃的人选。八成是觉得非你和月娘莫属了吧。”
雁卿既然知晓楼蘩的目的,想想当初自己同月娘入宫陪伴之频繁——也不奇怪纪雪会这么想。才又回过神来,问道,“所以她想跟我和好?”
她就又想起楼蘩来,心里便是一阵不自在。太子妃同皇后是一样的,嫁入皇宫,便也成了握有皇权的女人。若她真的被选作太子妃,纪雪想同她和好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雁卿压根就不渴望那样的权力——固然她觉着那权力不该握在坏人手里,可也从没想过要握在自己手里。她要权力做什么?她的理想是开书院当山长,她还要行万里路,走遍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呢!
且从楼蘩身上,她也隐约察觉到权力腐蚀人心。一旦你坐上了那个位子,便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所以她不但不渴望,还避之不及。
不过想起纪雪的态度,雁卿就又有些疑惑,“那她和我说她‘喜事将近’做什么?”
林夫人目光就有些复杂,道,“年初纪家就开始给她说亲了,想必是有些眉目了吧。”
雁卿就有些紧张,道,“不会是要说给李家表哥吧……”
林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是你表哥——不过你也认得。”见雁卿疑惑,便提点,“长安人人皆知纪家同我们家有仇,若非贺寿一类不得不同席的场合,平素宴饮游玩,又有谁家不避讳,给我们两下里都下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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