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沉思了一番。
记得,夏公子前不久曾在齐安侯府闲谈时笑言,如今的贵族子弟不知狩猎为何物,遇上猛兽还不知是否对付得了。
十七略有领悟:“难道,方士之语,是你派人散布的?老虎也是你派人放的?”想来要在皇族狩猎区,避人耳目地放一只活虎,并不容易,他调停妥当后有点得意,在她面前无意中露了一截狐狸尾巴?
夏泠点头:“不错。苍木应‘伏虎’吉兆之后,皇上对羌零族将会心存偏向,以后,天连山的羌零部落会有更多的生存扩展之处,可以分离之蓝国在草原上的势力。”
十七没想到他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有些发楞。
“十七,有件事情务必请你相助。”
“你说。”
“马球之戏,讲究的是传球运球的流畅痛快,本来言言他们已经练了五个月了,如今你们介入,不是什么好事。这些孩子武艺平常,苍木又太过高大有力,幸而你武功很好,所以,且先小王与他们的配合我希望你来从中调停。”
“这是自然。”难怪他似乎挺高兴她和苍木在一起,可是,他心里就没有一点儿不乐意吗?
夏泠又说:“十七,本来不希望你牵扯进来。我原先也一直在犹豫是否请你帮助,如今似有天意,所以在三闾台我没有寻找借口让你脱身,你莫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能够帮到他,十七很愿意:只是,他说话的模样,为什么不介意她与苍木的关系?
外面的雨声急了,洒得心里都泛了潮。
“这雨又要大了,只怕雷雨又快来了,不如回去吧。”夏泠看着天上逐渐密集的乌云。
朝云将军府虽然广阔,中间却是大片的校场,房屋粗笨厚实,不似府邸,竟似一间兵营。
刀枪剑戟,粗重的兵器罗列在场地中,旁边是阔大的一座马厩,里头豢养了二十来匹好马,据说每天都会放到山脚下练习奔跑。
十七用完晚膳,无事可做,在府中也转不到什么景致,见那十来个孩子吃了饭以后,在大草屋玩耍。大草屋里或高或低堆满了稻草,孩子们在房梁中间吊了粗绳,抓着绳子仿若顽皮的猴子,在一丈多高的地面上来回荡秋千。有胆大的孩子拽着那根绳子,如风车一般转得满屋生风,下头的孩子一起为他喝彩。
十七看得有趣,君莫言也来到大草屋前,十七问她:“这些孩子都是哪里来的。”
“他们一直在这里,泠哥哥每年给点钱,让我养着他们。”言言说。
“都是精挑细选的吧?”十七眯眼看着那十几个孩子在马厩前的大草屋里跳来蹦去。一抹儿身高,连动作都好生整齐。
“不是,”言言黯然,“只不过他们的父亲都年岁差不多,是我哥哥军营里的,战死在南昭。”
这些孩子的父母应该还很年轻吧?十七望着孩子们无邪的笑容,心头有些痛,失去父亲之时,他们应该都还很小。
入夜,十七躺在床铺上辗转反侧,雨声繁急得她无法入睡。
傍晚时分,夏泠与她在山间的对话,似乎句句都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自从在跑马林见到君莫言,她也似乎触摸到了某种蜘蛛丝一般神秘的关系,只是她不愿意如此去想。
她坐起来,看到对面夏泠的屋子已经熄了灯。
她端着烛火,向他的屋子走去。
烛火被一股穿堂风熄灭,天上地下,愁雨密布,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十七没有带备用的火石,正待回去,身后,厚重的木窗被风吹得直响。十七疑惑,夏公子为何睡觉不关窗?她听风辨音的能力好,便朝那窗户走去,想替他将窗户关上。
天地忽然一片白光透彻,万物都青白透亮起来,她在闪电中看到他。
雷光照射中,他和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目光忧郁,她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哀伤恍惚的表情。
那闪电一瞬而过,若不是她对自己的目力有信心,此情此景只能令她以为是错觉。因为,他今日说话的语气,始终平和又淡然。
他也在这个瞬间看到十七,转瞬两人又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