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紧紧抓着栏杆的那双手却微微颤抖，隐有青筋浮出。越是抑制，反而越加苍白凛冽。

杜芃不喜欢别人叫自己“明星”、“歌唱家”。有时候她甚至仍然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过着最底层最低贱生活的小女仆，而现在拥有的一切，鲜花，口红，漂亮的衣服，还有男人们刻意的讨好，也许都是转瞬即逝的烟华。

命运喜欢捉弄人，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被戏弄的对象？

瑶华的惨死狱中让她明白，就算是最繁华的上海滩也并不安全，更别说这一小小的百爵歌舞厅了。每一个人都在乌云下低着头苟活，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乔巧努力让自己的心装上武装，慢慢把眼泪憋回去。她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惘的愁绪。

“您看这大厅里的人们，多热闹啊。可是今晚他们的舞会就要结束了，回到家里脱去那身礼服，大家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杜芃和张先生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上个月的那场舞会上。他戴着面具，只露出流畅起伏如山峦般的下颌角线条。他和另一位年轻的军官邀请杜芃共舞。

无论走到哪，杜芃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大家都以成功邀请她跳一支舞为炫耀的资本。杜芃脸上带着风情万种的笑，笑看这些人之间幼稚的争斗。等她看够了，便手指一点，随意叫上一个和自己跳舞。

一支舞毕，大家各自归位。杜芃从舞池中走出来，婀娜多姿的体态依旧是那样优雅高贵。可只有她自己可以感受到舞台谢幕时的冷清寂静。

她经常在这个楼道里往下看，打量着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猜测他们此时心里所想。电子书屋

没有人会注意到杜芃在的这个楼道，即使她盛装打扮地站在这儿也没有人能看到她。楼道太不起眼了，层层木板阻隔了他们的视线。

乔巧转过身，她微微扬起嘴角，头向上抬起一个小小的角度，那双似水如歌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镜头。对她来说，那就是张先生，是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爱情。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将要发生什么。张先生，就让我们的回忆停止在舞池中。”

乔巧的眼眸陡然间变得深邃，仿佛看穿了漫漫长河的隧道。

“我们到此为止吧。”

脚步声沉重地响起，由近及远，慢慢踱下楼道。

杜芃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却越来越冰冷，以至整个身体都微微发抖起来，仿佛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张先生走了，她的爱情也走了。

乔巧的笑容逐渐收缩，脸上精致的化妆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悲伤。一串清泪落下，划过脸颊，带着几缕脂粉气息，跌落在肩膀，悄无声息地融进锦缎中。

“卡！”郭子松眼中闪烁着惊异的色彩。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乔巧作为非科班出身的新人，仅仅有过作为一个配角的表演经验，却能够表现得这样出色。

郭子松全神贯注地看着机器里的回放，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怪不得刚才大家的眼睛都往乔巧身上招呼了，确实，这屏幕里每一帧都经得起考验。

人物该有的情绪，眼神，她都到位了，那几个肢体动作也加入得非常巧妙自然。

这就是他要的杜芃。妖娆而保守，坦荡中又带着一丝迷茫的杜芃。

乔巧见导演喊卡，鞠躬向大家致谢。她有些紧张而期待地望着郭导，希望他能对自己的表演做出肯定，那样自己得到这个角色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接下来试镜的几个演员都是川海和橙子娱乐旗下的艺人，郭子松和这两家公司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些艺人多多少少也有过接触。她们能演成什么样子，他心里大概都是有数的。

郭子松心里的角色人选差不多已经决定了。他抬起头冲乔巧点了点头：“下去休息吧。”

乔巧也礼貌地朝郭导弯了弯腰，出了棚，就看见了等着自己的陆涛。

“陆哥，刚才我还没来得及和郭导说上话他就让我出来休息了......”

“郭子松这人是这个脾气，你还以为谁都跟上次的魏导似的，一个小丫鬟也抓着给你说戏呐。”

乔巧脸微微红了红，讪笑几声，“我这不是有点儿紧张，想看看他满不满意呢嘛。”

“还没看其他几个人的表演，这我也不好往早了说。不过可以肯定郭导是认可你刚才那一段儿的，刚才你在演的时候，别说他，整个剧组的人都被带进去了。”

奇了怪，这姑娘莫不是天生就被开了窍，到了镜头底下就变了个人似的，演什么像什么。

乔巧的大眼珠子骨溜溜一转，有些揶揄地看着陆涛：“您也被我带进去了？”

想到陆涛这种浑身正气的中年老大叔因为一段言情戏而触感伤怀的样子，乔巧就觉得十分有趣。

“少跟我耍贫。”陆涛把乔巧往旁边带，找了俩小马扎，两人找了个空位置就坐下了。

乔巧吐了吐舌，“那个，陆大哥，今天除了导演，其他工作人员有没有都来啊？”

“你是指？”

“呃，就是，比如说副导演啊制片人什么的......”副导演是谁，她只认识谢元仪。

陆涛正想回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脑袋一斜，直勾勾地看着乔巧。

乔巧被陆涛这么一瞧，顿时冒了几分冷汗。“那啥，我就随便一问。”

“这部戏是谢元仪帮你介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