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毕竟还是个女孩儿家,一到了自己亲事上,难免也会患得患失,若按大哥以前主意,招赘一个上门女婿,没有显赫家族支撑,或许是门如意亲事,偏偏是封暮萧,估摸采薇也清楚,她自己再能干,也抵不过权势地位,若封暮萧纳了旁女子,以采薇性子怎可与人共夫,说不得就要下堂求去,封家意家族名声,定然不允,闹将起来,采薇哪有立足之地,因此提出这个君子协定,倒真和了她性子
苏善学也是头一次觉得,侄女心里是喜欢封暮萧,认真想嫁给他,不然,也不至于走这些没用心思。
一时下人上了酒菜,苏善学执壶斟满封暮萧眼前杯盏道:“尝尝这酒可好?旁人都说性烈,我却喜欢,性烈如火,吃进肚去才暖心暖肺,郊外练兵时候,吃上一盏,外头操练一天都不觉得冷。”
封暮萧一仰脖灌了进去,那股辛辣力道,令他怀念不已,半晌儿才道:“是她酿酒!”苏善学笑道:“要我说你们俩就是没事找事儿,彼此心意都清楚、有什么话说不开,好容易见了面,还非得弄个脸红脖子粗,越大越成孩子了。”
封暮萧一杯酒吃有些急,脸上润起了一层暗红,听了苏善学话道:“我是为了我心,她那么个事事机灵人,竟这样歪带我心意,我,我……”说了两个我字,不知道怎样往下说,自己斟了杯酒灌了下去,又斟了一杯,还待再灌,被苏善学急忙拦住道:“这酒性烈,这样吃一会儿还不醉了。”
夺下他手里酒盏,长叹一口气道:“不是因为采薇是我侄女儿,我就偏着她说话,你们俩这亲事,就算我都觉得不大合适,门第出身差太远,便是你不意,可想过采薇,采薇不是那平常庸碌女孩儿,若哪样,能攀上你们家,还不乐即刻便点头应了,不是你们那样世家阀门里闺秀,虽知书达礼却通晓市井人情,不然东篱轩怎能日进斗金,被京里那些达官贵人青睐不已,从她小时我就觉得,她是个什么都能看通透明白丫头,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局里,她局外,就好像冷眼旁观,跟咱们看戏似,你看戏台上不管演多热闹,咱们也知道那是戏,戏散了就完了,如今呢,你非要把她拽进戏里头,陪着咱们演,她心里乐意已经很难,向你要些安心保障也说得过去。”
封暮萧道:“什么保障我这颗心都要掏给她了,她还要什么保障难道我是那种朝秦暮楚男子吗?她现疑我,说明心里根本就没把我看重。”
苏善学忽然笑了:“看不看重,我可不知道,我却记得,当初她拼命避着你,是你非死气白咧跟着她,当时那会儿你怎么想,她那时可是打定主意跟你一刀两断了。”
封暮萧怔了怔:“是啊!当初自己怎么想,当初自己就想,即便她不乐意,不想嫁给自己,自己便不远处守着她,看着她,这样过一辈子也是欢喜,什么时候开始苛求她心意和回报了?”
苏善学知道他想明白了,便道:“仔细想想,采薇说这些也无非是未雨绸缪罢了,那天跟她小婶还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便是这时候好成了一个,哪知道以后什么样儿呢,这孩子从小心思重,家里大事小事又都担身上,她才多大丫头,不过十七岁而已,旁人家这么大姑娘,不整日里闺房绣花,便是跟姐妹们一起说笑玩耍,哪像她,跟那些奸商伙计打交道,她若没有算计,恐苏家早让人吞骨头渣都不剩了。”
封暮萧想想,不禁心疼上来,万分后悔道:“是我一时火遮心,未曾细想,如今她不知怎样恼我了。”心里头烦闷,多吃了几盏酒,没多时便醉不行了。
苏善学让人收拾了客居留他住下,又遣了他随从回去送了信,这才上后面来,刚进了外屋,就听里面妻子问采薇:“好容易见了面,怎却闹翻了,定是你给了他排头吃。”
采薇哼了一声道:“他是国舅爷,我一个小女子哪敢给他排头吃,不是活腻烦了吗?”徐静云道:“你别我这儿说便宜话,刚才前头下人来回,说他一个劲儿灌酒,心里不痛,吃了闷酒,说不准这会儿都醉了……”
苏善学撩开帘子进来道:“可不醉了,平常日子吃多少都没见这么醉过,这才吃了几盏下去就降不住了,采薇,不是小叔说你不是,那些混话是能跟他说?即便是你心里打了这个主意,你又机灵,成了亲哄着他签多少协议不成,非得把这话说到前头,他心里正热乎呢,你这一下子还不凉了半截去,你是真不懂男人心思,他要是把你搁心头,哪会听得一言半句分开话,你倒好,还没成亲呢,和离都说出来了,你说哪家闺秀有你这样胆子。”
徐静云惊呼一声道:“和离?怎提起和离了?”采薇小脸儿有些红,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就是说着玩罢了,哪想到他就急了呢,他起身要走,难不成我还拉着他,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苏善学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徐静云会意,忙道:“外头路滑,这会儿又起了风,今儿就这边歇下吧!横竖大过年你回去也没事,我这里儿住些日子也无妨,还住你住惯了篱落斋,我早让丫头婆子收拾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