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依她历经数朝的经验,世宗的话虽然有理,可用于安抚大部分的宗族,但忽视了贴身的危险。但这话,该怎么说呢?
她思索了下,方缓缓劝:“主上,你的话极有道理,我并非疑心病大,容不得人。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可以宽待有异心的宗室,但总不能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中啊。既然屋质都说察割不可信,宿卫之职,就不好再交给他。宁可咱们给他一些更有权柄的职务,给他更多的封爵和人口,您看如何?”
世宗说了刚才一番话,酒意也醒了几分,见甄后坚持,只得应允:“好吧,便都依你。”
甄后不放心,还是敲实一句:“要不然明日你酒醒了,就把察割给换了吧。接下去兵凶战危的,我不放心任何不安全的人在你身边。”
世宗点头:“好吧,都依你,明日就把察割换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帐外一人冷笑:“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便见帘子掀起,察割一脸杀气,带着一队亲兵走了进来。此时外面喊杀连声,察割的亲兵正与世宗的侍卫厮杀中。
甄后大惊,站了起来,斥道:“察割,你想做什么?”
耶律察割见她厉色,竟是一滞,转而厉声道:“你这汉婢,惑乱主上,祸我部族。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除你这妖孽,以清君侧。”
世宗本已酒醉,见他进来,一时竟转不过脑子,待见察割拔刀,这才猛地站起,斥道:“察割,你好大的胆子。你可还记得当日弃父投我之时,发过的誓言吗?”
察割决心已下,如何能是世宗的斥责所能阻拦,冷笑道:“主上,您是我们大契丹的皇帝,却任由汉女操纵,要把我们契丹人的国变成汉人的国。我虽然曾经发誓效忠于你,但如今你背弃了我们的祖先和血统,已经不能成为君王了。”
世宗大怒,张口欲骂:“察割,你这无耻的东西……”
甄后知道此时多骂无益,正色道:“察割,没想到你堂堂契丹男儿,居然也口是心非。你与安端一样是反贼,只不过你看到安端失败了,假意与父亲断绝关系,投效主上,其实你一直想图谋不轨,是与不是?”
耶律察割被甄后一语挑破,素性也不再掩饰,冷笑:“怪不得人说,要杀,便要先杀你这汉婢。你太聪明了,你在兀欲身边多一天,我们迟早都要被你们清除。所以,我们死不如你们死。”
说着,便举刀向甄后砍去。世宗刚才跃起之时,已经拔出刀来,此时便挡了一挡。
甄后厉声尖叫:“快来人哪,察割谋逆了,察割弑君了!”
察割大怒,一声招呼,乱刀齐下。
王帐中的惨叫穿出黑暗,回荡在无尽的营帐中,显得格外凄厉,这叫声揭开了当晚谋逆屠杀的序幕。
此时百官俱已酒醉,虽然这叫声惊起几个侍从,但因为都宿于王帐附近,兵马皆在山下,无法救援。而察割早有预谋,伏下兵马,此时便挨个帐篷翻找过来,或杀或抓。
只有几个机警反应快的,带着宿醉不清的脑袋在少量亲兵掩护下,衣冠不整夺马而逃。
惕隐耶律屋质也是察割主要目标,但屋质素来警惕,见今晚人人喝得大醉,他反而没喝多少,就连睡下的时候,也不曾解衣放松,还是穿着外袍,听得尖叫之声立刻坐起,取了刀带着亲兵就往世宗王帐而去。
然则一眼望去,处处皆是察割兵马,只余少量世宗的亲兵还在与叛兵厮杀,他知情况不妙。再见察割提着刀,一身是血从王帐出来,察割心腹手下举着火把来回找人。
屋质也是三朝老臣,身历数次夺位之变,岂不知机,立刻带着亲兵趁着黑暗向着马厩方向而去。屋质一身紫袍却是明显,察割亲兵忙叫道:“抓住穿紫袍的那人,他便是屋质。”
屋质大急,趁着黑暗一路狂奔脱下紫袍,亲兵们忙又在撤退中剥了一件黑衣侍卫的衣服给他趁乱披上,借着夜幕抢到数匹马狂奔而去,与山下禁军兵马会合。
此时百官也被察割抓了大半,另一小半纵然逃下山去,家属却也俱落在察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