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小镇去工地的路上,我一直恍恍惚惚。
张勤开着车,徐横舟坐在他身边,我坐在后排。
十分钟之前,在我终于把鸭翅膀从嘴里拿出来之后,张勤叫我:“左晨,来认识一下徐老师。”
他的样子也像是有点替我着急,我痴呆的时间太长了。
然后我终于用我二十四年的修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做得有条不紊。我先把鸭翅膀丢进了放骨头的塑料袋里,再把透明手套从两只手上撸了下来,我尽量让自己不学张勤,他那个鸡飞狗跳的样子实在太难看,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正常一点。
底裤都输没了的时候,我也只能这样了。
然后我下车,趁着推开车门背对着徐横舟的一两秒,我飞快地撸了一下自己的嘴。周黑鸭之所以叫周黑鸭,就是因为它黑。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再然后我绕过车头,走到徐横舟身边。
“徐老师好。”
他微微侧身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我带了眼镜,我比八年前高了一点,我的容貌变化不大,唯一的区别是那时候我是青苹果,现在我成熟了。
但也许他还能记得我。
很久以前,我曾经模拟过与他相逢的时候我该怎么介绍自己。除了那句“我就是那个你在我外婆家里见过的我外婆的外孙女”之外,我还准备了另一句。
这句话是这样的:“我就是那个你在T大网球场边上见过的啃着鸡爪看你打网球的吴教授的外孙女。”
你看,我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出糗了。
那次给我外婆过完生日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往我外婆家里跑。林教授和我外公家是楼上楼下。我通过各种旁敲侧击的手段打听他的行踪。
比如我和我外婆家的钟点工聊天。
千万不要小看钟点工收集信息的能力。特别是像我外婆家这种做了很多年的钟点工,她的雇主全是T大的老师,她还有和她类似的钟点工朋友。然后说起谁家的孩子出国了,谁家的儿子离婚了,谁家的外孙喜欢打网球这种事,简直是如数家珍。
反正是被我打听到了,我知道他一般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球场上。有一天我看见我爸卤了鸡爪,我就把鸡爪一股脑打了包,我又找到了去我外婆家的理由。我爸拿着一瓶洋河大曲没敢反对,只要是关于我外公外婆的,他就不敢吱声。
我是想把鸡爪送给我外公外婆吃的,但是很不巧那天他们不在家,于是我就抱着一包鸡爪直接去了网球场。
我在网球场的铁丝笼子外面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我觉得我藏得很好,网球场的一边靠着树林,我藏在树底下,一边看他打球一边啃鸡爪。但很不巧的是一个网球飞到了我隐身的地方,而更不巧的是我当时正在看脚下的一群蚂蚁,它们正在卖力地搬运我啃下的一根小鸡骨头,而且神奇的是它们把那根鸡骨头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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