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奇闻轶事随着佛法东渡,在中原亦是流传已久,据说这“此法难转”的难,首先难在登山小烂陀,再难在那等相当于十数万斤的龙象之力,三难在是否有佛缘。曾有烂陀山僧人言即便吕祖王仙芝两人,仍是难转。
对于徐凤年而言,且不论是烂陀山让他去转动转经筒,就算他要强行尝试,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徐凤年也不敢说一定可以,烂陀山得道高僧辈出,刘松涛这般的人间佛陀尚有两位,加上那个六珠菩萨,还有那数十位上师,他们一旦联手要防御什么或者说不让谁做什么,的确可以让人难如登天。徐凤年相信以武评十四人之力,仅就力量来说,推动转经筒并不难,真正的难处应该在于那个似有似无的佛缘。
烂陀山给了亲自登山拜访的年轻藩王一个四字提醒,“天水浴佛”。
徐凤年在客栈二楼入住,推开窗户,面有忧色。谷雨,三月初二。但是“九龙吐水,沐浴金身”的佛诞日,却是要到四月初八。照理说徐凤年不可能在这座距离北凉千里之遥的塞外孤城挥霍整整一个月时间,但是在山脚徐凤年遇上了一位手持小转经筒虔诚礼佛的伛偻老妪,闲聊后老人将那只普普通通的转经筒赠送给徐凤年,徐凤年事后回想起来,老妇有一句无心之言如同大钟轰鸣在他心中回荡,她当时说转动经筒不能太快,并不是转动次数越多积攒功德就越多,而要心平气和,稳稳当当。徐凤年清楚那个老人只是西域最寻常的礼佛百姓,但正是如此,他才真切感受到那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
徐凤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涩,难道真要熬着性子等到四月初八?凉州虎头城大战正酣,流州也是风雨欲来,幽州葫芦口更是每天都在死人,他这个北凉王就算不能在北凉都护府亲自调兵遣将,也觉得需要自己站在那里,能够亲眼看到硝烟能够亲耳听到战鼓,才能安心。若是能推动转经筒也就罢了,流州就可以在寇江淮进入后,又有四五万悍不畏死且骁勇善战的僧兵,便能由求败变成求胜,那么,在凉莽西线首当其冲的黄蛮儿总能多出几分安稳来。这就是徐凤年此次在拓拔菩萨眼皮子底下行事的私心了,澹台平静当时大为恼火,也正是来源于此。
徐凤年当时斩杀北莽真龙,境界大跌,如果可以,何尝愿意亲自涉险跑去葫芦口外?可是北凉铁骑不同于其它边陲兵马,整个天下都知道这些铁骑姓徐,北凉边军也是这般认知,可是徐凤年世袭罔替了王爵,真要让三十万铁甲心服口服,何其艰辛?军伍与江湖是两个世界,不是他徐凤年成了世间屈指可数的武道宗师,就拥有了对千军万马颐指气使的本钱,徐骁当年不过是勉强小宗师的武道境界,为何独独只有他能够服众?为何顾剑棠是天下第一的刀法宗师,可他的心腹蔡楠领着麾下数万大军见着了披甲持矛的徐骁,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冒着在离阳文臣心中不堪大用的风险,仍是心悦臣服地向徐骁跪下行礼,掉过头来请徐骁校阅大军?理由很简单,徐骁单枪匹马杀不得多少人,但是自徐骁虎出辽东后,屠掉了多少座大城?坑杀了多少万降卒?武人不是文人士子,没有什么“不义春秋、中原陆沉”的多愁善感,任由你是那些亡国后再度为赵家披甲的将士,仇恨之余,内心深处对徐骁也会有不可言说的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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