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地上,不支撑着赶紧爬起来,反伸了双手去拢地上参片,好不容易拢了满捧,却又往空中一扬。
老李头力道不足,参片并没能飞的多高,只是当晚薛凌切的实薄,又经老李头改了刀,其量更轻。秋风一吹,还是四散飘荡了些。
上头血迹未干,贴到人身上就不肯下落,合作老李头不绝于耳的“平城没了”,院子里阴森的跟个鬼蜮一样。
薛凌这迟疑半天,那五爷拖着人又往上挪了一个台阶,口中大喊:“夫人饶命”。她缓缓收了剑,转身想将老李头扶起来。
不料那老头跟魔怔了一般,一个劲儿的重复着捡洒参片,只喊着“平城没了”,恍惚是连薛凌都认不出来。
见她收手,那几人换了个眼神,当即拔腿就想走。才迈了个步子,薛凌头也不回的喝斥了一声:“尔敢!”
五爷思量薛凌多半是想有个好收场,他倒不是说此事善了,但无论如何,今天得脱了身才行,强硬要走,肯定是不能全走。故而听见薛凌出声,就赶紧对着那几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别动。又道:“不敢不敢,夫人先请。”
薛凌这才扶了一下老李头肩膀,喊了一声“李伯伯”,老李头迷惘的抬起头,又回神去拢参片,还是断断续续的念叨“平城没了...没了”,嗓音里已有哽咽。
那双手在薛凌眼前来回挥动,上头已经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薛凌吞了口口水,笑着去拍老李头肩膀,喊:“李伯伯,是我回来了啊。”
老李头便又抬起头来,迷惘瞧着。薛凌赶紧再喊了一声,宽慰道:“我回来啦。”
老李头一把扯着薛凌,眼角珠泪蜿蜒到了腮边,不可置信般问:“小少爷”?他要擦泪却不肯松手,只拼命拉着薛凌,语无伦次的喊:“小少爷....小少爷....平城没了。”
他说,平城没了。
他还以为这事已经过了,他简餐求饱,陋居求安,他在京中初见薛凌,也不过是廖作伤感了一句“宋将军他....”。
他怎么....他怎么一见血....一见血就活回去了。
薛凌将人扶起,看着院子里有给病人备置的椅子,便将老李头拖过去坐下。回到五爷身边,看着几人不做声,只是将平意亮着。
“夫人说的对,五爷,咱们走啊”。那人挤眉弄眼,能不能拿着银子再说,既然这小妇人有心放人,肯定是先离开这破地方。
薛凌道:“诸位也知道,我来路不明,以前好多事,见不得光。这钱,肯定不会少了谁的。今日只管放心去就是,留下这位,自有存善堂好生照顾着。”
五爷似还有犹豫,却先应承道:“就依夫人说的办,人也不必留在这,您贴个伤药就行,兄弟几个自有去处,后天早上夫人可得来的早点。”
他将那人护了半个身子,也算有情有义,薛凌瞧着只觉得莫名可笑,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半个身子的出去给外头看见了,我那银子岂不是给不出去。五爷若不放心,再留个人也可,我这就回去筹钱,此处只有几个老弱妇孺,莫不成还怕了去?”
她忽而冷脸,抬了一下手腕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院子里人若是少了一个头发......”
话说到这份上,好像也再没什么纠缠的,且虽说那五爷有几分计较,令几人却是催着走,只管将那伤了的丢下。争执稍许,没能拗过五爷,多留了一个人陪着,五爷则带了两人走。
薛凌对着留下的人道:“屋子里该有伤药,只是我不常来,所以不知存于何处,你随意翻些吧,看中哪样取哪样,反正这铺子也不开了。”
那人一扫先前惶恐,对着薛凌道:“算你识相,可别动什么手脚,五爷出了这个门,那就不是你能够得着的。爷要是在这有个好歹,你这辈子也到头了。”
薛凌笑笑没答,迈步去扶老李头。这些蠢货,听到平城二字,都没问问是哪个平城。固然京中离平城甚远,边陲小镇,不与下人知。可这些人,是扛刀的啊。
明晚一过,霍家就完了,京中御林权易手。所以确实要后日不见不散,不见,怎么死?
这些人,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