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东保持沉默,等对方开口。
杨士宽轻咳了一下,直接问了问题,“左先生,你是英国留学生,受过西方高等教育,应该知道嬉皮士这种文化吧。”
左向东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对方似乎把他当做了嬉皮士,担心他把这种颓废文化带进来。
他马上端正了态度,“我并不赞同的那种不健康的想法,我认为他们是一群堕落、逃避现实的废物,年轻人应该积极向上,奋发勇为,拥抱未来。”
六十年代,嬉皮士席卷全球。
西方国家在二战之后,历经了几波新浪潮的冲击,这些新生代年轻人的精神、文化、生活都充满了叛逆。
这股嬉皮士文化虽然未在亚洲席卷开来,但是台湾年轻人是那么崇洋媚外的,未必不会受到这股风潮的影响。
杨士宽之前暗自揣测过上面长官的顾虑,他们认为来自香港的左向东,极有可能是嬉皮士的一份子。
他们担心左向东会将这种不良文化传进来台湾,对传统社会造成冲击,会让台湾的年轻人也跟着学坏。
趁着这个势头未起来,他们防范于未然,趁早要把这个苗头给掐灭,不然一旦蔓延开来,势必难以扑灭。
那么左向东这个人,是罪魁祸首。
但是现在杨士宽调查出来的情况是,偏偏又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是他们疑心太重,风声鹤唳。
左向东旗帜鲜明反对嬉皮士,义正言辞地回应,瞬间把自己摘了出来,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杨士宽有些傻眼。
他想不到左向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对方回答的让他瞬间哑口无言,肚子里的准备的话,都通通给吞了回去。
他只能把话题拉回来,“但是你昨天在台上唱的几首歌,我们认为是可能会影响社会风气的倾向,因此我们不得不请你回来解释一下。”
左向东微笑着说:“杨科长,你大可放心,我只是一时兴起,即兴登台唱了几首歌,纯粹是个人爱好,并没有要鼓动年轻人的想法。”
他说着不由摊摊手:“你说我一个普通的香港人,总不会是漂洋过海,来台北这里胡作非为吧?”
杨士宽被对方小小反将了一军,只好讪笑着说:“左先生你能理解我们工作就好。”
他就知道这個年轻人不好对付,早就稳稳把自己的立场给站住脚了,让他找不到攻击的弱点。
毕竟调查是工作,热爱是生活。
“咳咳—”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就在两人聊得兴起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一声,打断了交谈的气氛。
小伙子知道是上司杨士宽回来了,立刻收住了嘴巴,端正了身体,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
他心中也是纳闷的,自己怎么会忘乎所以,跟对方像朋友那样闲聊了起来,一点工作纪律都抛在脑后了。
这时候杨士宽走进来,不轻不重的看了那小伙子一眼,显然是在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
他然后微笑的对左向东说“左先生,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误会,耽误了你的时间,您现在可以走了。”
杨士宽出去向长官请示,又折返回来,显然已经获得了长官的同意,然后宣布这个案子调查结束。
左向东站起来主动伸出手和他握手,“杨科长,我们也算还是不打不相识,谢谢你的咖啡。”
杨士宽亲自陪着左向东下楼离开,不禁感叹这个年轻人暗藏不漏,这份稳重和圆滑的处事态度,连他都比不上。
同时杨士宽心头一松,来自上面的压力,现在由对方那边顶回去,不用他来承担了。
有关左向东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他们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
杨士宽早有打算,原本就是想找左向东来,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当面将他诫勉一番,最后来个高举轻放。
既然对方都已经搭通了天地线,自己也没必要节外生枝了,那就顺水推舟,大家握手言欢而散。
他熟读《西游记》,深谙其道理。
左向东来台湾的这趟行程,好像自己什么都还没做成,就遭到了一记铁拳和下马威了。
不过他这趟积极配合调查,中间过程并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对方规规矩矩的请他来,也客客气气的送他走。
左向东在杨士宽的办公室里喝了杯免费咖啡,耽误了一点时间,其他倒是并没有损失什么。
不过这也给左向东提了个醒,凡事没必要表现得太过与众不同,自己想要平安无事,以后还是注意点好。
莫谈国事,才能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