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场回到驿馆,杨告不禁惊喜交加,连忙问朱允中:“你如何安排的这样一个人,我竟不知道军中有如此人才?”
朱允中笑道:“下官比杨大人还更加意外,昨天我也为了今日校场比箭之事,召禁厢中人,各自推选出一些出色之人。禁军也挑了数十人,厢军中却是一致推举了这个叫狄青的小兵。今日本打算先让他打个头阵,若是不成,再让禁军的好手上。谁承想竟然如此出人意料,莫说那元昊怀疑,便是我亲手安排的人员,看着他摘下面具之前,心里也不禁有一些怀疑。”
杨告点头道:“不想边境厢军之中,竟然有如此人物。”
朱允中道:“我方才也问过,这狄青相貌俊美,因此初来之时,军中颇有不服,直到他将所有的好手都一一打败之后,诸人才肯心服。但是他性子温厚和善,待军中弟兄们又很好,所以人人服气敬重于他。”
正说着,从人来报:“大人,狄青已经在外等候大人了。”
杨告点头:“有请。”
狄青走了进来,他已经脱下面具,仍然是黑衣士卒打扮,见了杨告,跪下行礼道:“小人狄青,参见杨大人。”
杨告连忙扶住,令他坐下,又细问他的来历:“狄青,我看你十分瘦弱,不想竟有此等功夫,不知师从何人,来历如何?”
狄青站起来鞠了一躬,方坐下道:“小人原是山西汾州人,家境贫寒,因小人性子有些左,从小与人时有相斗,渐渐地长了力气。十六岁上,因与人言语不合,不合一时失手将人打伤,所以被定了罪,刺配充军,来到这延州城服役。”
虽然狄青说得简单,但他为人看来性子温厚,又是家境贫寒,身体瘦弱,虽只说自己性子有些左,尽将责任归在自己身上,事件的起因,却是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杨告精于世故,又怎么能听不出看为出来,心中暗忖,以狄青之容貌,必然从小便是个惹祸的事端。必是乡人看他长得俊美,所以言语无状,那狄青虽然外面性子温和,骨子里却是极刚强的人,必须愤而反击,因为从小到大,倒是给他习得出一身好筋骨来。想必这与人言语不合斗殴之事,只怕也是原因**不离十。甚至于到了军中,若非他骑射武艺,样样在众人之上,教人不敢小看,否则以他的容貌,必须也是招来麻烦无数的吧。
杨告心中暗暗点头,难得他到这种时候,依然在军中得到待人温厚的好评,这般武艺,这般心性,将来必成大器。因问他道:“今日比箭,你何以戴着铜面具?”
狄青涨红了脸,更显得艳光照人,好一会儿才道:“常言道杀敌先摧胆,怎耐小人生得瘦弱,在战场上不足以慑人,所以才请铁匠打造了这幅铜面具,上阵时戴上杀敌,果然敌人甚为惧怕,杀起敌来,事半功倍。”
杨告伸手道:“将面具与我看看。”
狄青递过塞在腰间的面具,杨告将面具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赞道:“北齐书有云,兰陵王貌美而勇冠三军,因嫌其貌美而不足以慑敌,因此常戴假面上阵。北齐军中因此而作《兰陵王入阵曲》。本官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勇冠三军者,必是高大粗壮之人,怎么会有——”他险些把“美若妇人”四字说出口,连忙忍住,改口道:“今日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曾想,我朝又能再出一个兰陵王。”
狄青脸上刚刚退去的红色又升上了,从小到大,这“美若妇人”四字的评语一直跟着他,只是素日所听到的,却只是狎戏的语气,却只有今日,自杨告口中听到以兰陵王相比的评语。虽然他素日也一直以兰陵王的故事以自勉,但是此时听到杨告如此相比,还是有些不安:“兰陵王是盖世英雄,天璜贵胄,狄青身份微贱,如何敢与兰陵王相比。”
杨告呵呵一笑,拍了拍狄青的肩头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以你之才能,今日虽然身处低位,焉知来日不能成就兰陵王的功业,说不定将来子孙后世,你的名声未必弱于兰陵王呢!”
“大人!”狄青一阵激动,跪下行礼道:“狄青来日若能有成就功业之日,绝不会记忆今日大人的鼓励和教诲。”
杨告伸手扶起狄青,道:“你今日展露身手,继续在延州不免耽误于你,我写一封荐书,荐你到范仲淹大人的帐下效力。我想,在范大人的帐下,你必能大有发展。”
夜静更深,星空辽阔,此时,一颗将星正冉冉升起,将在不久的未来大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