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师真注视着他,问道:“那您对异族是怎么看的?”
王卓仁道:“老夫依然还是那句话,只要一个人有良知,不曾威胁和迫害他人,是人族还是异族,根本不重要,也无需在意。”
熊蹯和苏合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感动的神色,尤其是熊蹯,之前还是愤愤不平,但听到他这句话,气愤顿时冰雪消融了。
易师真道:“王先生,晚辈一直以来有个困惑,现在皇上下令清剿天下异族,可他们并没有犯下罪责,只是因为与众不同而遭受迫害,因此晚辈想救治他们。”
“可我一人难以螳臂当车,如果晚辈能加入天命坊,就可以想办法救治更多异族,可代价就是会伤害到其中一些异族,您说晚辈该怎么抉择?请王先生指点迷津!”
坐在一旁的高人等听到他的话,眼中神色一闪,但没有说话。
看着王卓仁沉吟不语,易师真的心里也在打鼓。
他从蕲州逃出来,领悟了利益分配的重要性,当初多给蕲州县令和金捕头一些贿赂,也不至于那么狼狈逃窜,还劫狱烧衙门。
在田州秦府,他又看到了官场上的这些官员不同的嘴脸和各自的算计,官场的乱象也是明哲保身,以利益为先。
从这些事上,他知道了,也许真的和高人等说的一样,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是一个“利”字当头的道场,有钱有势的人才玩得转。
重要的是,王卓仁的话点醒了他,要想达到目的,就必须付出代价,带着镣铐起舞,哪怕沉重的镣铐会磨烂手脚,让他成为一个有伤疤、有污点的人。
但是,他知道了这些道理,也依然做不出抉择。
至于原因,并非是高人等说的,他是为了成为一个英雄,也并非仅仅是为了维护读书人的斯文脸面。
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身影,一个为了流民和穷苦百姓,甘愿无偿救治,还辛劳地去跋山涉水采集药材,入不敷出、家道贫穷还在苦苦坚持的人。
从小他的父亲对他严厉,可也是他的教育让他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他父亲一直是他的榜样,他的英雄。
可现在,他为了一个目的,要去加入他痛恨的天命坊,为了救人而去伤害别人,虽然他明知道,这件事其实更加有利于他救治更多异族,可父亲苍老的身影总像是一块石头,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英雄是伟大,可是也痛苦。
他爹是英雄,可是苦了一辈子。
他的父亲如此,王卓仁何尝不是?
王卓仁深深地看着易师真,道:“易师真,我曾教过门生百千,也不曾像今日这样沉重。但我依然认为,知必然要表现为行,不行则绝不能算真知。”
“如果你的面前只有一条路能让你致良知,那与其踌躇不前,还不如试着一行!”
易师真整理衣裳,站起来躬身行礼,口中肃然道:“晚辈受教!”
王卓仁则躺在病床上,抬起头自言自语道:“送你几句话,你谨记在心: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