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历来醒得很早,这次也不例外。
鼻息间萦绕着丝丝浓郁的药味,有些刺鼻,刚开始时,我对这种味道很不适应,蹙了蹙眉,这才勉强睁开眼。枕着手臂睡了一夜,胳膊早已酸麻得厉害,正要下意识去揉,不想衣袖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了,不得动弹。
我抬起头,瞧见榻上正闭目躺着的女孩。
过去的这许多年里,每一次自沉睡中醒来,四周都是一片寂静与虚无。瞧见的景象,或许是客栈房间的一方白色帐幔,或许是深山老林里枝叶蔓盖的古树,又或许是,自己不得已用来歇脚的一间阴冷古刹。
每次睁开眼,总是只有我自己,从来不会看见第二人,是以此番瞧见她的脸,不由得略微怔了一怔。
我坐直身体,理了理思绪,这才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来。昨日因着她受了重伤,我便将她带到这间医馆来医治,如此一过,便是一宿。
屋子里很暗,烛火早已经燃尽了,昏暗的光线在榻上女孩苍白的脸上勾出几分阴沉之色,长睫毛下躲着很深的两片阴影,很像暗月下芦苇映在水面的倒影,静谧得很。
她的手一直牢牢地抓着我衣袖一角,身子蜷缩得紧紧的,宛若一只受伤的幼猫。
我尽可能轻地掰开她的手指,她翻了个身,松了手中对我衣袖的束缚,与此同时,睡梦中逸出几句模糊不清的呓语,轻轻软软,听不分明,而在这翻身之际,隐约又露出了颈侧那一片如雪肌肤。
我的目光不由得紧紧钉在了她颈侧肌肤之上,同时心中升腾起一丝惊诧与疑惑来。
伤口……消失了?
我清晰得记得,之前她颈侧这里曾经有几道细小的伤口,并不似身上那般严重,那女大夫也就没有帮她包扎,只是简单上了点金疮药,如今单单过了这一夜,为何那几道伤口竟愈合得这般迅速?
我伸出手指,在那片肌肤上轻轻抚了抚。
几分凸起的触感摩挲着指腹,那里现出几条蚕体一般的伤疤,透着一种与她本身瓷白的肌肤微微不同的粉色。
这不是错觉。
我心中正狐疑,这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名女大夫掀开布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篮子。
她许是还没睡醒,掩嘴呵了个哈欠,声音沙哑道:“哟,你醒了?”
我朝她点了点头,她没瞧我,径自走到墙角竖着的药橱前,一边从药橱的抽屉里取出些药材,依照分量用草纸包好后搁在竹篮子里,一边漫不经心对我道:“我这铺子里就两间房,估计你这大姑娘家,也不好意思跟老娘我挤一块,更别说去我那小兔崽子房里了,姑且叫你在这委屈了一宿,你没硌着哪里吧?”
“没有。”
我淡淡应了句,瞧着女孩颈侧几近无痕的伤疤,忖了片刻,忍不住问她道:“你之前给她上了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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