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兄长何时抵京,为何不遣人提前报信?”
平稳行驶的马车中,裴宁平复心绪,关切地问道。
即便是在车厢中,裴城依旧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这让裴宁新奇之余又有几分不习惯。她记忆中的裴城虽说年纪最长,但是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横行霸道。虽说因为畏惧沈默云和谷梁这两位长辈,他不敢做出太出格的恶事,可终究和正经武人没有半点关系。
数年未见,他竟然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裴城意识到这里不是虎城,身体虽未放松,面上的表情倒是温和一些,缓缓道:“我护卫襄城侯返京,今日清晨入城,确实不方便私自行动。襄城侯奉旨入宫面圣,我便回到府中拜见老太太和爹娘,然后又处理了一些事情。”
裴宁轻轻点头,柔声道:“兄长千里奔波着实辛苦。”
裴城道:“在边境的时候习惯马背上生活,倒也不算辛苦。妹妹,我将裴云关进宗祠,是因为他在算计你这个姐姐,必须要用家规严惩。但是关于你的婚事,我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裴宁微微一怔,迟疑道:“兄长,此事……”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莫要误会。”
裴城再度放缓语气道:“你若暂时不愿出阁,我便和老太太分说清楚,以免再闹出不愉快的事情。裴家虽然没落,但是单论豪富在都中也能排得上号,再加上裴越对你的敬重人尽皆知,想要登门求亲的人不计其数,裴家究竟要如何应对总得心里有数。”
裴宁心中暗叹,他果然成熟许多,这番话不仅仅是尊重她,更是从一个家主的角度问题。
想了想之后,裴宁微微低头道:“兄长,我暂时还没有想过那件事。”
裴城便颔首道:“好,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定国府的大小姐。”
裴宁露出一个恬静温柔的笑容。
及至来到定国府大门前,裴城走下马车,随后目送马车从侧门直接进府。
“给大少爷请安。”前院管家李荣毕恭毕敬地迎上前行礼。
一席话说得裴宁神情复杂。
裴城面色不变,摇头道:“老祖宗,你想错了。”
裴太君擦拭着眼角,闻言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长孙。
裴城冷静地问道:“敢问老祖宗,宁国府如何?善国府如何?”
裴太君悚然一惊,渐渐领悟到长孙话中深意。
裴城道:“当年宁国公和善国公在世时,这两处府上豪富不下于今日之定国府,但是如今不得不依附于他人,这就是手中没有实权的后果。譬如那善国府的孙琦,堂堂国公府嫡子,当初也要追随谷范才能免遭他人欺凌。”
他语气凝重地说道:“倘若大姐嫁入鲁王府,宁国府的今天就是定国府的明天,泼天财富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一言以蔽之,军中基业是裴家的根本,就算一时没落人才凋零,也绝对不能改换门庭。”
裴太君心中半是羞愧半是欣慰,缓缓道:“城哥儿,往后家中就要靠你了。”
裴城应道:“老祖宗放心,我不会丢了先祖和祖父的脸面。”
“好,好,好!”裴太君连声赞许,又道:“你母亲那边要不要去跟越哥儿求个情?”
裴城沉吟片刻,摇头道:“丰城侯府牵扯进谋逆大案,没有人能救出他们,这个时候若是让母亲出来无济于事,反倒会生出乱子。再者,母亲她这些年已经走进死胡同,需要让她清醒一些。老祖宗,让母亲继续在佛堂待着罢,不过要跟那些教引嬷嬷说一声,不得随意打骂,只守着规矩便可。”
裴太君点头道:“就依你说的办。”
裴城温和地看了一眼裴宁,然后向裴太君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