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淡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无论是祁阳长公主还是陈轻尘,其实都是她非常敬佩的女子,毕竟在这个世道里女子想做些正事无比困难。虽然大梁礼教不算严苛,但是女人相夫教子幽居府中仍旧是绝对正确的观念。沈淡墨这些年对林合非常冷淡,根本原因就在于林合的父亲林东海当年亲手刺杀了陈轻尘。
眼下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裴越身为男子居然会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
不过她还是为难地说道:“林合已经是個废人,你不要再出手了,毕竟我爹爹不会看着他死。”
裴越颔首道:“我明白沈大人的心情,原本就没有打算动手。”
话虽如此,他却不认为林合以后就是个废人,如果说当初在他心中沈默云像是眼镜王蛇,那么林合给他的印象就是一头孤狼。
狼这种野兽极有韧劲,尤其是受伤之后的狼,往往能够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当然,这些想法没有必要和沈淡墨争论,藏在心中便可。
不知为何,沈淡墨忽然觉得有些开心,故而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往后想要再见估计很难。倘若我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能不能继续写信问你?”
裴越答道:“只要不是沈大人口述你执笔就行。”
“小气鬼。”
沈淡墨轻啐一声,显然这家伙还记得当年的第一封信,尤其是他在回信中写下的莫名其妙四字,她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莞尔。
裴越亦笑道:“当时我看着那封信,很想回一句关你屁事,可是想到你随时都可以派一群乌鸦来灭我的口,最终只能忍气吞声。”
沈淡墨眸中皆是笑意,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你的处境已经那般艰难,我还要喋喋不休地跟你讲大道理。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你,完全按照爹爹的吩咐去写。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就三年了呢。”
裴越感慨道:“那时候你是京都第一才女,我只是庄子上讨生活的庶子,哪里敢得罪你。”
“越说越夸张了,快点打住。”沈淡墨眼波流转,忽然话锋一转道:“对了,往后我再跟你书信往来的话,叶七会不会吃醋?她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你小心挨揍。”
裴越皱眉道:“沈姑娘,你不能在我面前编排叶七。”
裴越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阴沉下来。
旁边的沈淡墨反应并不比他慢,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沈默云继续说道:“两天前,吴贵妃在宫中宴请都中武勋亲贵之家的内眷,其中便有你的嫡母李氏,以及……你的长姐裴宁。”
“啊!”沈淡墨一声惊呼。
以她的聪明机智,怎会不明白自己父亲的言外之意,一想到裴越和大皇子之间的恩怨、裴越和裴宁之间的感情,她不禁担心地转头望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裴越如此狰狞的面容。
“好,很好,裴家!”
裴越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宛若实质。
“沈大人,请恕晚辈不能久留,告辞!”
裴越转身便走。
沈默云沉声道:“裴越,制怒!你要去做什么?”
裴越停步,扭头看向沈默云,赤红的双眼令这对见惯风浪的父女都感到心惊,只听他漠然地说道:“回京之后,我还没有去定国府拜访,估摸着他们又要在背后骂莪不忠不孝,我自然要去送他们一份大礼,沈大人莫非觉得不妥?”
“你冷静一点!现在只有一些简单的消息,事情的详细还不清楚,你这会去定国府能解决什么问题?”沈默云略显无奈地说道。
他也没想到裴太君会这般糊涂,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裴家还能维持一个架子,将来要是裴城或者别的子弟成才,未尝不能东山再起。可要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成了外戚,那么休想再染指军权,就连裴城都必须从军中脱离。
沈淡墨当然担心裴宁,可她更害怕裴越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只得紧张地劝道:“裴越,你先不要冲动,等爹爹查清楚事情原委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裴越看着他们,眼中多了几分暖意,但是仍旧摇头道:“我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丢下这句让沈淡墨有些不解的话后,裴越毫不迟疑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