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了不少酒,谷梁千杯不醉,今日准备的也是柔和的清酒,所以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裴越脸色微红,他想着那些往事,心中颇多感慨。
两人的消息相互验证,便将当年事的轮廓描绘出来。虽然还有不少疑问,譬如裴越的父亲凌平为何会得到裴元那样的看重、京都流血夜为何会波及到凌平夫妻二人、庙号为仁宗的永宁帝究竟是不是刘铮谋害、山中那女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等等,至少裴越不会还傻乎乎地认为自己是定国子弟,将来在面临一些抉择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判断。
谷梁也想到这一点,温言道:“越哥儿,你的身份不要暴露,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说。虽然你不需要依靠定国庶子这个名头,但如果让皇帝和王平章知道你是那一夜活下来的孩子,难免会将你和陈家联系在一起,到那时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裴越点头道:“侄儿明白,这种事宁肯错杀不会放过。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份?”
谷梁赞许地看着他,分析道:“裴太君或许知道,因为我不确定裴贞有没有对她说过。至于裴戎和那个蠢妇李氏,裴贞不会告诉他们详细,即便心里有猜测,他们也无法肯定。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可能猜到你身份的人,便是沈默云和你那位席先生。”
这两人当年是裴贞的左膀右臂,所以就算裴贞对他们隐瞒,以二人的心机和阅历来看,只要稍微有些蛛丝马迹,恐怕就能联想起当年的往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席先生对裴越极好,沈默云似乎态度也不差,不会像裴戎常思这种人一样满脑子都是怨毒。
裴越点头道:“先生那边我不担心,至于那位沈大人,在他跟前我会小心谨慎,不露出马脚。”
谷梁问道:“裴戎这个人,越哥儿你打算如何处置?”
裴越斩钉截铁地说道:“裴戎和李氏必须死。”
谷梁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等着后面的话。
裴越正色道:“伯伯,我很确定裴戎不会善罢甘休,他迟早会再找我的麻烦,李氏亦如此。这件事没有和解的余地,裴戎认为是我毁了他的前途,又从小养成目中无人的性子,他忍不下那口气。当然,暂时我会隐忍一二,至少要过两年再说。”
见过沈默云两次,这位大梁密谍的首领为人平和,如沐春风,并无那种阴冷气息。
然而裴越却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人很像藏在暗处的王蛇。
你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但很可能你会不经意地死在他手里。
似乎看出裴越的担忧,谷梁淡淡道:“对于沈默云这种人,不要亲近,不要疏远,其实你之前做的就很好。总而言之,有我在,只要你不造反他就伤害不到你。”
裴越疑惑地望着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谷梁第二次说起这句话,而且之前他自己也提过造反之类的字眼。
犹豫片刻后,裴越说道:“伯伯,我怎么觉得你很希望我造反?”
谷梁哈哈大笑,摇头道:“我没这样说过,你不要胡思乱想。”
裴越当然不会相信,但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问了一些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信息,他打算将来自己去查一查。
谷梁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裴越。
两人这顿酒吃了很久,也聊了许久,最后裴越不胜酒力,谷梁才将他送回自己的帐中。
次日用完早饭后,谷梁派一队亲兵护送裴越折返。
几个时辰过后,裴越终于看到那棵越来越熟悉的柳树。
绿柳庄就在眼前。
虽然才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柳树旁边,站着乌泱泱一大群人,最前面的是席先生和桃花。
然后是以邓载为首的十八名少年。
再后面便是绿柳庄的庄户们。
所有人都迎了出来,少年和庄户们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感激,这是因为之前送桃花回来的谷范将山中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大家都知道裴越做了什么。
这些淳朴的人自然明白,裴越为什么要不顾危险做这些。
待裴越走近,只见所有少年和庄户们都躬身相迎,齐声喊道:“恭迎少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