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诧异的看了看凉亭内高谈阔论的一大群花枝招展年轻男女,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灰扑扑的麻布短褐,心道了一句“有意思”,欣然应邀。
“那就打搅公子了!”
他拱着手,缓步走向凉亭。
他一走进凉亭,凉亭内自顾自高谈阔论的男男女女们,便齐齐挪动身躯,给他让出了一个“宽阔”的座位!
就像是他身上有屎,挨他近一些都会沾上一身臭!
“兄台,请!”
绿衣青年倒是未露出什么异色,笑吟吟的伸手请陈胜落座。
待到陈胜落座之后,他才与他相邻而坐,坐下的第一件事,就取来酒樽亲手给陈胜斟酒。
“多谢公子盛情。”
陈胜伸手捂住酒樽,客气的笑道:“在下答应过家父不饮酒,还请公子见谅。”
绿衣青年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在他这样的世家子弟面前,一介市井黔首也会有坚守原则的勇气。
但旋即,他便淡淡的笑了笑,温和开口道:“梁叔,给这位兄台烹一盏茶来。”
“是,公子!”
凉亭外有仆役应声道。
“对,定是太平妖道以妖术蛊惑了府君!”
陈胜诧异的看了看身畔这个温文尔雅的绿衣青年,原来这家伙是屈氏子弟?听语气,好像还是屈氏长房子弟?
有意思……
……
夜幕降临。
陈胜独坐在酒楼客房内,捧着一盏清茶,定定的凝视着身前的案几出神。
案几上,摆着笔墨和锦帛。
锦帛上用简体字写着一段话:“愿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今日他在芍陂凉亭之内遇到的那些人、听到的那些话,带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虽然那些话,对于那些人而言,大都只是年轻气盛的随口而言。
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去思考过,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话语,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更没想过,自己如果去践行那些话,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现实……
简而言之:吹牛逼谁不会呢?
但那些话……
特别是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仍然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一直在极力逃避另一个时空的那个陈胜的命运轨迹。
因为另一个时空的那个陈胜,没能落得好下场……
直到今日,被那群年少气盛的青年男子,撕裂骄傲的外壳,暴露出自己油腻中年人的内心。
那种感觉。
就像是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郎,在面对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时,满心的不屑一顾。
待到自己活成父母的模样时,被自己的子女用当年自己顶撞父母的言语,顶撞自己……
大多数屠龙勇士,都没有机会变成恶龙。
但大多数桀骜不驯的女子,都会活成逆来顺受的父母的模样。
自己就算不做另一个时空的那个陈胜。
也没必要去做另一时空的那个陈胜讨伐的对象吧?
“笃笃笃。”
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唤醒了出神的陈胜。
他收起面前的帛书,神情自若的低声道:“进!”
门推开了。
陈丘、陈小二、周老大、王二狗四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客房。
陈胜朝着左右两侧的席子做一个请的“手势”:“坐下说。”
四人点点头,各自落座。
“大郎,这是州府官寺的地形图。”
“大兄,这是芍陂祭坛的建筑图。”
陈丘与陈小二将两张帛书传到陈胜手中。
陈胜将两张帛书平坦在案几上,取过烛台,仔细观看。
芍陂祭坛没什么好说的,大体规格与他今日肉眼观测入出不大。
倒是州府官寺帛书上的一些内容,吸引了陈胜的注意。
“这个莲池,直通官寺外的河渠?”
他仔细查看着图纸,头也不抬的说道。
陈丘:“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是的,但我派人去查探过了,联通处有铁栅栏,水性不好的人,过不去!”
陈胜:“屈眀和赵高的卧房位置,摸清楚了吗?”
陈丘:“画圆的位置是屈眀的卧房,打叉的位置是赵高的卧房!”
陈胜凝视着州府官寺的建筑图寻思了片刻,抬头道:“二狗,州府官司到芍陂的路线图呢?绘制好了么?”
王二狗连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双手呈给陈胜:“城内已经绘制好了,城外绘制了一半……”
陈胜接过帛书,展开平铺在案几上,一只手点着州府官寺的位置,沿着地图上标准的箭头符号,一条街一条街的慢慢移动,脑海中结合这几日逛寿春城的记忆,将地图上标注的街道与实地结合起来,慢慢的往前走。
从州府官寺到南城门这段距离,拢共要经过七条街道。
其中至少有三处适合动手……
但问题是,如果在城内动手,就只能在屈眀与赵高之间选择一个幸运儿。
毕竟,这两人又不是基佬,不可能同乘一架车。
他们这点人手,只够对一架车发动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