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就在她主动将他抱住的瞬间,他的心里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存在。
砰!
现实世界中,跪在神像前的赵扶摇突然俯身匍匐,结结实实地向面前的神像磕了一个响头。
“他这是——”
夏族众人见状,皆是有些惊异。
不过,自相识以来,赵扶摇带给他们的惊异实在是太多。
久而久之,他们也适应并习惯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赵扶摇此刻无论是在他们面前做什么,他们都能接受。
呼——
寒风起,仿佛是从雪谷深处吹来。
众人被这寒风轻轻一拂,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栗,缩缩脖子。
唯有赵扶摇,他缓缓直起身子却依旧跪在那里。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尊神像。
这一刻,没人能看见他的神情。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的神情和他的气息截然相反。
醉生梦死神通的施展,使得他的气息要远比平时更为强横。
而此刻,他的神情却是悲伤,是柔弱,充满了正常人该有的脆弱。
自从他踏足药王殿开始,他的人生就充满了悲剧。
幼年丧父,然后是丧母,少年时丧妻……
他的人生充满波折,无形中写满了痛苦。
自从甘草离开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只喜欢独来独往。
沉默,正是他表达痛苦的方式。
沉默,也是他适应痛苦的方式。
他将一重重痛苦封存在内心世界的最深处,将因为痛苦而崩溃的自己束缚起来。
这样做固然是能让他变得正常一些,能让他继续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前行。
但这只是将问题暂时搁置,而不是将问题直接解决。
心病还须心药医。
于他而言,能成为这药的人,皆已不在世上。
所以无论他的痛苦有多深,无论他有几个人格。
面对那些痛苦,他能给出的唯一一个解决之法就是将其封存,然后逃避。
可此刻——
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知道他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母亲。
他只知道,当他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终于有了想要诉说的**。
于是,他在他的内心世界中先是小声呜咽,再是哽咽,是啜泣。
最后一刻,他嚎啕大哭。
他可以在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极度成熟的一面。
他可以是别人眼中的强者,是别人眼中那个极为不凡的年轻人。
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他,他是赵扶摇。
就算再过一个年,他也才只有十六岁。
或许是那个神秘女子给了他面对母亲的感觉,给了他“家”的错觉。
在她的面前,他不可能是别人眼中的赵扶摇,他只是个孩子。
只有在面对母亲的时候,人,才有可能甘心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
不知不觉间,现实世界中的赵扶摇缓缓低头。
低头的瞬间,他的气息开始变得平稳,他的身上不再有变化出现。
夏族众人选择继续等待。
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扰赵扶摇。
在内心世界深处,赵扶摇没有讲述这些年的经历。
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
他本该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只有诉尽悲伤,道尽痛苦,他才能真正重生。
但对于他来说,能在梦境中大哭一场已是极其奢侈的事情。
至于那个神秘女子,她选择静静倾听。
偶尔,她也会轻抚他的后背。
她的动作有些生硬,但又会给人一种自然而端庄的感觉。
她是那么优雅又那么高贵,就宛若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谢谢。”
哭声消失,赵扶摇的目光变得清澈。
那神秘女子在他的内心世界里缓缓消失时,他说了一句话。
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在表达感激之意,但他的声音中却全然都是不舍。
现实世界里,赵扶摇的身上突然就有漆黑的光柱显化。
轰!
轰鸣声响起,光柱冲天而起,这一次这声音是真的震天动地。
那是赵扶摇的心境力量。
因为这庙宇中的神迹,他的心境力量得以显化,并引起某些特殊的变化。
与此同时,在极北冰原的一些角落里也有蚀骨雀群突然乍现。
破败的庙宇中,却见赵扶摇缓缓起身。
众人凝望着他,他们都觉得他变了,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新生!
只听赵扶摇平静道:
“不要在安乐中消亡。”
“不要在灾难中消失。”
“我很喜欢夏族的酒,还有夏族的烤肉和篝火,我会记得你们的。”
“临别之际,请允许我用我的方式送上一份离别之礼。”
赵扶摇话音刚落的瞬间,夏族人还不知道极北冰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许久以后。
当赵扶摇这个名字成了夏族古史故事的一部分,当赵扶摇已经离开这片土地。
到那时候,许久不曾遭遇敌袭的夏族人才明白,在当初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凡是跟夏族成敌对关系,曾在过去那一战对夏族动手的部落,皆被灭族。
做事的人是赵扶摇。
真正完成这件事的生灵,则是顺应了赵扶摇的心意出现的蚀骨雀。
而在事情发生时,这茫茫天地间知晓事情一切原委的生灵,只有寥寥十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