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肖翠的这般准备,苏咏霖觉得有些好笑。
难不成肖翠觉得自己是个很可怕的家伙,而且还有要命的洁癖?
否则怎么连一点点生活用品都看不到?
呵呵,有趣。
看到肖翠的时候,苏咏霖打量了一下肖翠,打量了一下这个奇女子。
她的相貌一般,身材偏瘦,扎着两条粗大的辫子,颇有些乡土气息,给人以朴实可靠的感觉。
倒是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眼里有光,和苏咏霖曾见过的那些底层人民不一样。
她的眼里没有麻木,只有希望。
这很好。
不过瞧着她紧张的模样,苏咏霖感觉有必要让她缓和一下情绪,于是呵呵一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打开了话匣子。。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肖翠盯着苏咏霖看了好一会儿,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说出来。
“我很可怕吗?”
苏咏霖不以为意,笑着问道。
这下肖翠说话了。
“不,不,没有,只是……只是我没到主席那么年轻,长的也很好看……”
骤然给人说自己长得年轻又好看,苏咏霖稍微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
倒不是觉得多么有趣,只是他忽然想起自己说到底也是一个年轻人,而他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年轻人了。
或许是因为他过早的把一个国家的担子扛在身上,以至于一丝懈怠都不敢有,所以不知不觉间便忽视了这一点。
他小心翼翼的度过每一天,小心翼翼的制定每一个政策,为大明国的发展规划长远的道路。
他每一天都在和人性、历史的惯性作战,挑战这个时代,竭尽全力把人们带出历史的漩涡,带出轮回的拉扯……
以至于他渐渐忘记自己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若是换一个身份,若是他从未来过山东造反,从未掀起这场大革命,只是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官员,随波逐流,在南宋的大环境中不断的堕落下去,那么他现在一定很惬意。
生活在南宋的话,他应该已经考上科举,成为官员,已经有了一位妻子,再纳几房妾侍,成天和文人骚客们往来喝酒,和官员同僚们斗来斗去,和妻子妾侍们愉快的玩乐。
他或许会成为南宋的年轻文豪,或者靠着仅有的良心做点利民的好事,留个好名声,然后扩大财产,用白手套经商,出海赚点小钱之类的……
反正,他一定很愉快,一定可以尽情的享乐,纵情。
我不能一刻停下来,一刻都不行,稍稍停下来些许,我都会有种强烈的负罪感,感觉自己在犯罪,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必须要一刻不停的往前走,乃至于往前冲。”
苏咏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这种感觉时至今日依然有,他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希望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这个国家往前带,让这个国家走远一点。
走的越远,就越难走回头路,远到了一定的地步的时候,便只能继续走下去,不能回头了。
所以他很紧迫。
不过当苏咏霖看到肖翠似懂非懂的眼神的时候,再次哑然失笑。
“我怎么和你说起了这种事情呢?你应该是不能明白的吧?”
“不太懂,但好像又能懂的样子……官……不,主席,主席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肖翠及时改口,没有把“官家”喊出口,苏咏霖很高兴,因为他不喜欢“官家”这个称呼。
不过,肖翠居然能看出他很累吗?
“你能看出我很累?”
“嗯,很累,但是又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很累的感觉,我娘就是这样,每次我问她累不累,饿不饿,她总说不累也不饿……”
这样说着,肖翠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手。
“你的经历,我都知道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来中都。”
“嗯,所以我来了。”
肖翠点了点头:“看到了好多不一样的东西,好多好多我想都不敢去想的东西,原来大明那么大,城池也可以有那么大。”
“这就对了,多往外走走,增长见识,开拓视野,人就会和过去不一样。”
苏咏霖笑道:“如你这般的女子,过去一直都困守家中的一亩三分地里,别说女子,便是男子,困守一亩三分地之中,又能有什么见识呢?不往外走走,不多见见世面,多读些书,终究也不可能办成什么大事。
所以我希望如你这般的女子能够多往外走,多见见世面,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我办设工场,招募女子做工,是想给你们如男子一般离开家庭,脱离一亩三分地的机会。
在工场里,你们可以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更能和工场里的男子一起识字,接受一些启蒙教育,而后发现你们自己的价值,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