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对于政治斗争这种事情,大家都没有经历过。
因为在座的诸位并没有谁曾经是一个政治人物,大家在金国都是被金国的政治人物所压迫的。
不过现在,大家初步挣脱了身上的枷锁,所以,都可以算作是政治人物了。
既然是政治人物,当然会有政治斗争,只是有些人及时反应过来,开始玩弄政治,而有些人没有反应过来。
孙子义显然就没有反应过来。
他还觉得斗争只是军事斗争,并不存在其他的斗争,可事实上,政治斗争已经在光复军内部展开了。
他不知道作为自己的部下的那三人是何时与赵开山勾搭上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讨价还价,然后把他卖了一个好价钱。
但是从这三人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这一点来看,价钱很不错,他们很满意。
于是他们反而笑嘻嘻地劝说起了孙子义。
“孙将军,领帅的命令,将军还是遵从的比较好。”
“赵领帅是光复军唯一的领帅,我等当然都听他的。”
“三州总管很好了,将军若是接受,则皆大欢喜,岂不妙哉?”
极为现实的一幕就此出现在光复军的会场上。
在场所有人心思各异的看完这一场戏,又怀着奇怪的心思看向了孙子义。
孙子义大概是被气傻了,眼神发直,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亲信部下们个个目瞪口呆,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而赵开山那边的亲信们则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一场初级版本的政治斗争结束了,赵开山赢了,孙子义输了。
于是赵开山扭头看了看赵祥,赵祥会意,立刻点头,然后上前一步。
“那就恭贺车骑将军就任三州总管!诸君,为孙总管庆贺!”
说罢,他带头鼓掌。
接着赵家亲信们跟着一起庆贺,再然后李、张、朱三人也跟着一起鼓掌庆贺。
这就相当讽刺,叫孙子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可能想做点什么,但是眼下已经没了方才的底气。
他沉默了。
赵开山对此极为满意。
“子义,我知道你的志向不止三州总管,没关系,北伐之战你尽管施为,打下几州,就做几州总管,我绝不阻拦,哈哈哈哈哈!”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心诚意还是进一步的嘲讽,反正赵开山特别开心。
大概是他终于确定自己战胜了孙子义,还是用一种并非武力的方式,让他很有成就感。
赵开山的本部坐山观虎斗,心里却也并不轻松。
赵开山则极为尴尬。
就在此时,一直都在沉默的苏咏霖缓缓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来,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苏咏霖。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想驱逐金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而已,在那之后,有什么想要的,大家再坐下来协商,我没想到的是……诸位对名利的渴望,好像出乎我的预料了。”
苏咏霖说着,声音便有些颤抖,眼圈也红了。
他用闪着泪光的眼睛看着赵开山,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眼里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委屈和失望。
这让赵开山呼吸一滞。
会议室内的氛围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兄长,我说过,名利于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求能为抗金大业做点什么,做点什么之后,等天下平定了,兄长做了皇帝,到时候自然不会亏待我,我是这样想的。”
用颤抖的声音说完这句话,苏咏霖红着眼睛笑了出来,强忍泪水,把视线移开。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驱,祖父曾这样告诉我,我一度以为兄长这样的豪杰并不会把名利看得太重,现在看来,祖父到底还是见识广博啊,哈哈哈哈……”
苏咏霖以手掩面笑了一阵,又松开手,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子。
“我曾以为诸君都是赤心抗金的血性男儿,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把金贼赶走,还汉家一个朗朗乾坤,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诸君心中,可能并不是这样考虑的。
行,可以,不这样想也行,但是也请诸君睁开眼睛看看咱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背靠大海,三面环敌,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诛灭九族的下场!金贼还在啊!
争权夺利不是不可以,金贼败亡之后你们想怎么争都可以,随便!我不管!我不在意!可现在我不能不在意!因为金贼根本没有伤筋动骨,他主力犹存,甚至根本没有受创!”
苏咏霖的泪水憋不住的从脸上滑落,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起来。
“诸君扪心自问,现在是争权夺利的时候吗?是时候吗?金贼大军一旦出动,谁敢说我军一定可以战胜?如果不能,现在你纵使权势滔天,又能如何?”
苏咏霖泪洒会场,一番话说得全场寂静,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