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俊卿的表情,张浚微微有些动容。
可旋即他想到了赵构以及赵构的那种态度,顿时腹中千万谋划万般谋略全都化作了一团青烟飘散而去了。
世上最无奈的事情,就是臣等正欲死战,而陛下先降。
于是张浚深深的叹息。
“应求,我知道你心中抱负与志向,但是当今天下局势,已经容不得我们再提出什么北伐之类的主张了,朝廷已经和光复军签订协定,互帮互助,开通互市,这是绝大多数朝臣所追求的。”
陈俊卿立刻摇头。
“他们只看眼下,根本不看长远!光复军何等强势,我以为这是第二次海上之盟!光复军一旦彻底平定北方,覆灭金国,有极大可能南下!届时,大宋又该怎么办?”
张浚沉默了很久,又转过头看了看面色各异的好友、追随者们,深深一叹。
他没有说什么计策,没有说什么应对策略,只是做了最后的告别。
“我走了,诸位,保重。”
张浚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张浚在临安城内没什么东西,除了家人和一些简单的衣物,他来到临安之后的一切都是赵构赏赐的,都在那座豪华院落之中。
这一次张浚离开,那所豪华院落他当然不会带走,其中所有的东西他也都留了下来,带走的只是家人和他们来到临安时所携带的东西。
正月来到临安,十二月初离开临安,对张浚来说,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幻梦一般。
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人也该走了。
于是张浚头也不回的上了驴车,张家的驴车队伍就那么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留在临安的人们再也看不到为止。
张浚不知道的是,他离开的时候,赵构也登上了皇宫中的最高处,向临安城西远眺,似乎能在这里看到张浚似的。
汤思退侍立在赵构身边,看着赵构远眺的模样,觉得有点奇怪。
赵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张浚盼走了,怎么事到如今却有点舍不得张浚的样子。
“陛下,张德元已经走了。”
汤思退出言提醒。
汤思退不着声色地给陈康伯上眼药。
果然,赵构的面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这件事情,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事关光复军和我朝之间的相处,实在不宜声张,否则肯定会坏事,陈长卿……欠考虑了!”
汤思退心中暗喜,又说道:“不过此事说大,倒也不能算大,我朝严禁私盐,光复军却纵容私盐贩子来我朝贩私盐,这种事情说出去,光复军那边也不好交代不是?
而且臣略有耳闻,这种事情过去金国在的时候也有,海州和楚州一带素来都是私盐重灾区,光复军最开始没这样做,结果现在也学着金国开始做了,不得不说是有点过分的。”
事关重要的盐税收入,赵构也有点为难了。
“这……该以朝廷的名义和光复军交涉吗?”
“这方面,就要看陛下是如何看待的了。”
汤思退鸡贼地表示自己不想多说,一切听凭皇帝陛下的意思。
赵构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会儿,便开口道:“算了,贩私盐的事情屡禁不绝,不在于有人卖,而在于有人买,只要没人愿意买,那么也就不会有人卖。
眼下天下还没有安生几日,让楚州方面注意一点,不要和光复军起冲突,把楚州的那些私盐贩子处理处理,该杀就杀,该抓就抓,不要下不去手,明白吗?
那些私盐贩子都是些什么人在操控,都是什么人在获利,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驱,这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是不能过分!”
汤思退心下凛然,点了点头。
“臣知道了,臣立刻就去安排。”
“把私盐贩子解决掉,平民难道能直接去找对面的私盐贩子买盐吗?”
赵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总而言之给我记住,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尽量不要和光复军的人发生冲突,杀人仅限于楚州,万不可因此引起光复军的不快。”
赵构给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引起光复军方面的不快,以免引起国际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