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从未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自己成为一个悲哀的战败者,一个被胜利者活捉的凄惨的家伙,一个在胜利者眼前跪着乞求生存的倒霉蛋。
忍受着胜利者在言语上的肆意侮辱,只是为了活命,只是为了可以多一点点生存下去的希望。
因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已经被拿捏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拿捏了,他没有了任何可以和胜利者谈生意的筹码。
他忽然想到,数十年前,他那两位被金人掳掠而走的至亲前辈,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苟且求生的呢?
他们到底是怎么样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耻辱而一直苟活下去的呢?
其实赵构自己也知道,地位越高权力越大,就越是不想死,享受过至高荣华富贵,再从一瞬间跌落深渊,那种巨大的落差足以让一个正常人陷入疯狂。
疯狂的求活,疯狂的求取回到原先地位的可能性,为此不惜一切。
而作为失败者,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也只剩下了尊严。
是舍弃尊严求活,还是坚持尊严求死,他们的选择面很窄。
他这样自顾自的想着,苏咏霖对他的公开处刑却还没有结束。
“他自身的原因固然是他认贼作父的缘由,但是我想,外部因素也少不了,他的哥哥赵桓那个时候还活着,他很担心他要是反抗金人,金人就会利用他哥哥来攻击他的皇位,以至于威胁他的地位。
顺着金国,哄着金国,让金国意识到他做皇帝比他哥哥做皇帝更能给金国人带去利益,那么金国人自然就不会放走赵恒,赵构也能为此坐稳皇位了。”
苏咏霖停下脚步,站在了赵构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这個可怜可恨又可耻的混蛋。
“时势让宋没有彻底灭亡,却让宋经受着比起以往还要残酷百倍的耻辱,摊上这样一个皇帝,怎么能把国家和政治搞好呢?说穿了,这就是一个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实例,血淋淋的摆在咱们面前,我们要戒之慎之。”
群臣立刻表态。
“臣等谨记。”
赵构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剥开来了,一点点**都没有了。
藏了几十年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被苏咏霖当场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他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赵构顿时愣住,原先气势汹汹的模样消失了。
苏咏霖冷笑一阵。
“我要是你,在靖康年,我也没办法,因为你们的宋国是烂透了你知道吗?烂透了!从上到下醉生梦死文恬武嬉,文官只知道争权夺利,武将只知道贪污捞钱,烂透了。
这不就是你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没有一支军队能用的原因吗?你怪谁啊?怪我吗?怪你们自己啊,怪你们自己只顾享受不顾其他啊!不培养武将,不约束文官,不训练军队,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赵构哑口无言。
连瘫在地上的赵昚都不嚷嚷了,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苏咏霖蹲下身子,直视着赵构。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傻傻等着靖康年的事情发生,眼睁睁看着国家衰败文恬武嬉,就真的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吗?若是如此,我也无话可说,非要等着等到自己穷途末路了再哀嚎着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可以用的军队,早干什么去了?
你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对吗?你把自己当做一个受害者来看是吗?可是你算哪门子的受害者?你们赵家王朝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我一点都不同情你们,只是可惜天下千万生灵,因为你们的腐朽无能而白白丧命!”
苏咏霖站起了身子,俯视着赵构,冷冷说道:“你根本就没有反思过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你只是怜惜你自己,一辈子都在想着自己,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你这样的人做皇帝,南宋也难怪要走到这个地步。”
说完,苏咏霖不再和赵构做什么交谈。
他已经没有交谈的价值了。
他剩下来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被彻底清算并且定论之后,带着永远的耻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赎罪。
不仅仅是赵构,连同赵昚在内的整个赵宋皇族都不会得到宽恕,他们会遭到最严厉的审判。
当然,他们也不会全部被杀。
在集体公审之后,这群宗室子弟之中,有罪大恶极草菅人命过的会被杀死,其他的将按照罪责轻重,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以罪人的身份服苦役,一直到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