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问题,事已至此,苏咏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隐瞒。
“起事之初,是四月份,当时不过莒州、沂州和密州三州响应,兵马一万余,至于现在,整个山东东路,加上一个泰安州,都是光复军的,光复军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万,约十二三万左右。”
夹谷阿速再次瞪大了眼睛。
“不过三个月,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十二三万?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这根本不可能啊!”
“多亏你们的横征暴敛,光复军起事尽管只是一群地主乡绅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但是只要造反了,立刻就有无数人跟着一起造反。
而且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你们横征暴敛,不顾百姓死活,他们没有土地,连饭都吃不上,不造反也是饿死,造反了至少还有希望吃饱饭,为什么不试试?你读过书吗?”
苏咏霖这句话把夹谷阿速问的一愣。
“当然读过。”
“汉家史书史记读过吗?”
“听过,没细读。”
“史记陈涉世家当中有一句话,,逃亡是死,造反也是死,都是死,为什么不为了那一丝希望而拼一把呢?”
苏咏霖看这夹谷阿速:“你们吃喝玩乐肆意享受的时候,就真的没有想过百姓的怒火可以把你们烧死吗?你们不担心吗?不恐惧吗?”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奢侈享受的时候,谁又在乎这个呢?
沉溺于美好的享受之中,谁会在意百姓死活呢?
于是夹谷阿速深深叹了口气。
“河道里的沉船,是你做的吧?”
“说起这个我就觉得很有趣,为什么你都不派人事先侦查一下军队需要经过的地方是否安全?哨探我没见到,先锋我也没有见到,我做了一系列的准备都没用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咏霖一个反问让夹谷阿速觉得无言以对,并且相当的悔恨。
于是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是不是觉得我们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所以你就没有做这些事情?亦或是你根本没有想到?”
“别问了。”
“嗯,看来我猜的不错。”
苏咏霖点了点头:“河道阻塞是我布置的,我提前得知你们的进军人数,路线,以及你们用水运运粮,所以我就想到了用阻塞河道的方式让你们无法继续前进,然后寻找战机消灭你们。
当时我认为最好的情况就是你留下多数兵马,以少数精锐先行进攻泰安州,但是这样的可能性我感觉是不高的,结果你居然真的这样做了,你知道我当时多高兴吗?”
“我的骑兵……”
“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那轮到我了,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
夹谷阿速抬起头。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造反的事情,你家天子知不知道?”
夹谷阿速笑了。
“怎么,你怕了?”
“不是怕,我只是有点疑惑,如果他知道我们在这里造反,知道我们席卷了大半个山东,什么不派兵南下讨伐我们,反而是由你们来?他就那么相信你们?”
夹谷阿速不笑了。
准确的说是笑不出来了。
他这样的表现让苏咏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该不会是你们欺上瞒下,没有把山东的情况告诉你家天子吧?或者只是报喜不报忧,轻描淡写讲一下,根本没有把实际情况通报。”
“别问了。”
夹谷阿速双手抱着头,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搞了半天是这样一回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苏咏霖长身而起,弯着腰狠狠地拍了拍夹谷阿速的肩膀,笑的直不起腰。
“笑死我了!哈哈哈!真的!我想来想去,想了无数种理由,甚至都帮你们想好了精妙绝伦的理由,结果居然来这一出……我是不是太高估你们了?哈哈哈哈哈!”
这样笑着,苏咏霖转过身子看了看身后的胜捷军士兵们。
“都看到了吧?这些地方官员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前途,欺上瞒下,连造反这样的事情都能弄虚作假不让皇帝知道,可想而知他们平时又有多少欺上瞒下的事情。
这就是官僚、上等人,为了自己的私利,可以无视整个国家的公利,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宁愿放任造反者一步一步的壮大,都不愿意把实际情况告诉皇帝,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多可怕的官僚?多可怕的上等人?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吗?当然是,他们会与我们为敌,会压榨我们,利用手中权势欺凌我们,甚至要了我们的命,他们当然是敌人。
可是某种意义上,他们也可以是朋友,比如现在,因为私利,不把真实情况告诉皇帝,告诉朝廷,朝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只是一群土匪啸聚山林,根本不在意。
你说他们要是自己有本事能平叛,骗人也就骗人了,可是大部分官僚和上等人都没有这种本事,只能不断地欺上瞒下,越是危险就越是欺瞒,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