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城的街道两旁,清一色的两层灰砖瓦房,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并不鲜亮。
旁边的戏园子里,传来铿镪的锣鼓声,以及咿咿呀呀的唱曲声,玉柱正好走累了,便抬腿走了过去。
吴江心里犯嘀咕,腿下却不慢,紧紧的跟了上去。
李四儿是个地地道道的戏迷,经常叫了戏班子进府唱大戏。可是,二爷一向怕吵,也听不懂时兴的昆曲。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哟,这位爷,您是头回来吧?楼上有雅间,里边请。”戏园子门前的伙计,格外机灵的打了个千下去,就点头哈腰的把玉柱往里边让。
戏园子、大酒楼、怡红院等等,这一大类服务行当里,不管是跑堂的伙计,还是掌柜的,眼招子都贼亮。
这伙计,只瞧吴江、寒霜等人通身锦绸的气派,旁边还站着几个佩刀大汉,就知道,来的这位小爷多半是惹不起的贵人。
这伙计恨不得把腰哈进裤裆里去,他打定了主意,一定把贵人伺候舒坦了。
玉柱一直没啥艺术细胞,他连京剧都听不懂,更别提昆曲了。他进戏园子,纯粹是走累了,想坐下来喝杯茶,顺便看个热闹。
楼上的雅间,正好对着戏台子,确实是个好位置。坐在玉柱的角度,台上戏子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种戏园子,不可能有好茶。寒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轻轻的搁到桌面上,扭头吩咐道:“把开水壶提来,再上几碟瓜子蜜践即可。”
这时,长随已经将玉柱专用的茶盏,摆了上来。
见伙计眼巴巴的看着她,并没有动地方,寒霜略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即板着脸说:“茶钱照付。”
伙计一看就知道,寒霜是个外行,便一边脆声答应着,一边冲门边的吴江,使了个只可意会的眼色。
吴江跟了出去,伙计哈着腰说:“这位爷,咱们园子的东家,和长三堂子的渊源颇深。”
随着承平日久,这四九城里的旗人大爷们,生活日益腐化堕落。其中,包戏子,养外室,逛胡同,吃花酒,都已经不在话下。
时下最流行的,还是玩龙阳小相公,令王公贵族们趋之若鹜。
这伙计琢磨着,玉柱的年纪不大,还不到看花戏吃花酒的时候儿,就索性推荐了长三堂子的小相公,让他们来陪着说说话。
玉柱随即吩咐下去,“拉下去,先抽十鞭子,让他醒醒神。”
主子心里不痛快,公然发了狠,长随和护院们哪敢怠慢?健仆们一拥而上,反扭住萧三的两只胳膊,就往外面拖。
“二爷,我说,我说……那个啥,是我们五爷看上了屋里的姑娘,谁曾想,那姑娘竟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主……”
好汉不吃眼前亏。
萧三就算是再蠢,也明白,眼前的玉二爷,别说他这种贱蝼蚁了,就算是借李五800个胆子,也不敢得罪!
玉柱既然撞上了,自然要考虑妥善的善后,他略微一想,便吩咐大管事胡彪:“你拿着老爷的名帖,送里头的姑娘回去。若院里的妈妈开价过高,完全没有诚意,那就是成心讹人了。你直接叫巡捕,封了她家的院子,把人都拿了。若是妈妈开了个公道的价,除了赎身银之外,就再给里头的姑娘三百两银子,让她赶紧的远走高飞,别叫萧三再看见了。”
“你跟了胡管事,一起去办这事。”玉柱又吩咐吴江。
“嗻。”吴江管着玉柱的私房钱,他跟着去,自然不可能让胡彪昧了二爷的银子。
胡彪呆若木鸡。他做梦也没有料到,年仅14岁的二爷,作出的安排,竟然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另外,把李五和萧三他们,都拿交巡捕营。什么时候真的悔过自新了,再放出来。”玉柱想得很通透,英雄需要羽翼,做坏事同样需要帮凶。
剪除了萧三这些帮凶,李五再怎么着,都要消停一段时间。
“嗻。”胡彪方才失了态,再不敢轻视二爷的吩咐,当即带着人,就把李五和萧三他们几个帮凶都绑了。
等坏人都抓干净了,玉柱抬腿欲走,突然听见响亮的鼓掌声。
“嘿嘿,清理自家的门户,居然也下得此等狠手,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只见,一个浑身上下贵气袭人的少年,从走廊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玉柱不认识他,贴身的二管事刘武,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他赶忙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是宫里的十四爷。”
好险,玉柱暗暗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