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前三天,汤炳曾经取中的秀才,现任大兴县知县的赵东河,打着同门师兄弟的旗号,派人下帖子,请玉柱明日去赴宴。
正常情况下,知县为正七品。但宛平县和大兴县属于“京县”,知县均为正六品。
京县知县,虽然附廓于京师,麻烦很多。但是,只要把豪门应付好了,升官也极快。
不夸张的说,凡是能够当上大兴知县的人,都是有硬靠山的。
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有同师之谊,玉柱此前已经推了两次,这次也就点头答应了。
赵东河约的时间是下午,却没说具体的时辰,玉柱无论什么时候过去,都不算迟到。
既然赵东河如此的识情知趣,玉柱也愿意给他面子,免得他白等一个下午。
申时二刻,玉柱乘车赶到了约定地点,赵东河在城里九方胡同的一所别院。
得报之后,赵东河笑吟吟的迎到大门外,拱着手说:“师弟乃是性情中人,愚兄我就不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了,一切尽在这里。”轻轻的捶了捶胸口。
果然是个长袖擅舞的人物!
玉柱笑道:“劳师兄久等了,小弟我等会自罚三杯,算是赔罪。”
人际交往,本就是利益互换,彼此给面子。玉柱既然来了,自然希望气氛更好一些。
赵东河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哈哈一笑,说:“我陪你一起罚酒。”
做面子,和稀泥的功夫,堪称一流。
往里走的时候,哪怕玉柱但笑不语,赵东河也能挑些他的童年糗事,拿来逗趣儿,仿佛和玉柱是相交多年的发小一般。
跟在后头的吴江,虽然也见过些世面,却哪里知道,居然有赵东河这种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自来熟?
这所别院,是赵东河当上大兴知县后,为了方便招待贵客,特意置办的安乐窝。
赵东河的品级不高,但实权却不小。大兴县本就是各省的巨商大贾云集之地,他的宦囊中,自然也是鼓鼓的。
玉柱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看过谁的眼色,受过谁的气。他即使想修炼出长袖善舞的本领,也没有那个环境。
原本,赵东河等着玉柱夸奖几句铮弹得好,顺势把美人儿牵出来,让玉柱打个照面。
谁曾想,玉柱不按常理出牌。赵东河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失了借力之处,让他多少有些悻悻之感。
赵东河知道,玉柱年纪尚小,送他几个美婢,也不是让他马上抱去享用,而是方便他转送别的贵人。
这年月,权贵之间,互相赠送美婢、雏妾或是小相公,简直太普遍了,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赵东河一直等在宅子里,他却没有料到,玉柱这么早就来了。
事先约好的陪客,还没有到,又不好派人去催,赵东河只能耐着性子,拿出水磨功夫,竭尽全力的不让玉柱感到没趣儿。
以赵东河的身份,玉柱应约来了,就是赏了天大的面子。
玉柱不是随便接帖子的人,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边。
赵东河毕竟是大兴县的地头蛇,今天玉柱来结个善缘,将来也许就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等赵东河把话题扯回到了汤炳的身上,玉柱明显乐意多说话了,他不由暗暗后悔,走了一大段弯路啊。
“师弟,科举之事,我就一个经验,提前猜题,然后多做几百份卷子,全部背下来。”
赵东河心里有数得很,汤炳的学问很深,精通满文蒙文,也很会做人,官职却一直停滞不前,主要是没有硬靠山帮他张罗。
快十年没动过的从五品侍读,偏偏在收了玉柱这个入室弟子之后,马上就升成正五品的左庶子,哪有这么巧的事?
更重要的是,有了上书房行走的头衔,成了皇子们的老师,这身份就金贵了。
玉柱此人,绝对值得下大本钱去投资!
这么多年拉关系走后门下来,赵东河悟出了一个道理,攀附权贵往上爬,千万别怕丢面子。
脸皮不厚,还怎么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