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晚上会做恶梦,梦到那天的景象,”沉默了一会,她又说,“其实那时候都没有梦里看得清楚——那时候我只顾着哭,什么都没注意到,没想到,潜意识居然记得那么清楚。我爸一直在打我,我想躲,可是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
胡悦不禁一笑——能打得多重?那天任小姐还有力气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找她,能打得有多重?只是对任小姐这样的女孩子来说,这已经是她受到最大的苦,以至于念兹在兹,居然成了梦魇。
“那看来,那天我推你的时候,也应该配合毒打,那你不早就打消念头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那也不是,”任小姐的机灵劲儿又来了,“总是要我爸爸自己打才有效果——”
确实是,别人打,她可以去找家里人出头,感情再不亲密,也还是认这个女儿,怎么可能任由外人欺负了去?只有家里人自己打了,她才会知道,原来家人的庇护也不可靠,很多时候人就是要靠自己,审美上的喜好,总是要对现实让步。
口口声声和家里人关系不佳,对父母没感情,到头来,心里其实还是不自觉地仰仗父母,任小姐自己也感觉到其中的荒谬,她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是说一套、做一套,是挺矫情的。被打……也是活该吧。”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胡悦说,幸灾乐祸的劲相当明显。任小姐怒目相视,但又没绷住,笑了起来。
“那他呢?最近都没找你吗?”
见气氛缓和,胡悦试探性问起达先生,“他对现在的进展……接受得还行吧?”
毕竟是在一起十年,提到达先生,任小姐的笑容黯淡了下去,她垂下头摇了摇,“我不知道,我们两家都不许我们再联系了。听说……他又要出国了。”
这一次出国,只怕是在任家的安排下,被逼出去的,多少有些形同放逐的感觉。看来,任家这一次也是动了真怒,而达家也觉得自己理亏——当然,达先生也一定是有兄弟的,本来就不是家族培养的重点,做了这么不名誉的事情,被踢出国对大家都好,不然,任家要是往外一宣扬,达家是真的很难抬头做人了。
“嗯。”胡悦不动声色,“没什么,这也很正常,他该想到的。”
“是吗?”任小姐问得有点挑衅。
“你不懂事,他懂啊。”胡悦说,“现在你还没看出来,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任小姐也无言以对——她确实一直并不笨,至少,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性格。她说,“我不怪他……我们都是有点问题的。”
确实,她也就是一直拿达先生做个慰藉,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很自我中心,也拎得清,所以她不怪达先生,但也不要达先生,不想再继续和他一起了。只是,相处十年,又怎么是完全没有感情?虽然大局已定,总还有点感伤,任小姐低回了好一会才说,“其实,我今天找你,也是来道别的……我要去B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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