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封长安为九千岁,却只给了两百私卫这样的赏赐,待遇与封号严重不匹配,但即便如此,九千岁的名头扛在身上,长安下去巡查盐道,哪个州郡的知州和郡守敢不给面子?若再加上“便宜行事”一条,可真就“如朕躬亲”了。陛下有此一举,可见此番孔仕臻之死的确是触了他的逆鳞,让他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采取这般非常手段,也要将盐荒之事一查到底。虽是荒诞,但若真能消除盐荒,这样的荒诞,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长安这个太监……一个太监公然得了“九千岁”这样的封号,就算不死在巡查盐道的路上,回朝之后又岂能再有活路?皇帝的卧榻之侧,真能容旁人酣睡不成?
能站在这殿上的,自然没有愚笨之辈,姚沖能想明白的事情,旁人自然也能,于是方才还沸反盈天的反对声浪,在慕容泓开口之后,突然间就消弭于无形了。
长安于鸦雀无声中伏地磕头:“奴才领旨,此行必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不负陛下厚望。”额头触及殿中铺地的金砖,一点冰凉冷彻心扉。
她领了旨就退出了宣政殿。
冬日稀薄的阳光忽然变得耀眼起来,刺得人眼眶都跟着湿润。
长安仰头看了看头顶未经工业污染的湛蓝天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与他玩笑的一幕。
他问她:“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毫无城府地欢快答曰:“奴才的愿望就是做到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开门立户面首三千。”
……
他端的是知道如何“成全”她。
今天真是个心想事成的好日子,她真的是九千岁了,他亲笔封的,名正言顺的九千岁呢。
步下丹陛时,长安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犹如方才她退出宣政殿时众臣看向她的眼神,讽刺,而又怜悯。
果不其然,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便连活着都成了多余。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拼命想让她活着时,她可能甘愿为他去死,他想要她去死时,她却未必甘心引颈就戮。
当长安下了台阶走上广场时,她的表情便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这样,挺好的。
她困于他编织的蛛网已经太久太久,如今他自己在这张绵密的蛛网上撕开了一道缺口,她这只作茧自缚的飞蛾,终于能够挣脱束缚飞向自由了。
回到内卫司,她继续和袁冬将可以交接的工作交接完毕,然后用一下午时间将农民起义军那边的布局和孔组织的情况写成折子让袁冬回宫时带去甘露殿交给慕容泓,自己则回了安府。
既然成了九千岁,此行即便不死在外头,这盛京也是回不得了。这回出去若是一切顺利,他的救命之恩,她当是能还得差不多,这条命,也就没必要赔给他了。所以她在这里的一切相关人事都得在她启程前料理清楚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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