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话音落下,殿中静默了片刻。
良久,慕容泓才开口打破这片静默,纵然刻意压抑却仍不掩寥寂道:“朕早该知道的。”他松开紧抓着衣料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他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身边这个人另眼相看了,因为她确实懂他,莫名其妙却又出人意料地懂他。因为她懂,所以有些话不必明说,有些事不必去做,然而感情却依然得以毫无阻碍地传递,就如当初兄长还活着时一般。那是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心灵的默契。
他那般密切地注意着她的动向,不许她在他允许的范围外有丝毫的旁逸斜出,不过就是担心这份令他留恋的默契最终会变质而已。而如今,她的反弹终于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尖锐至此,他还能如何去调和呢?抑或,还有必要去调和吗?
长安第一次跪在地上这么久,膝盖处阵阵刺痛。正是这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就算弄到了如斯地步,她也不后悔。她不想做一个一辈子被人圈养的奴才,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势单力孤地匍匐在别人的脚下。纵然头上悬刀,但她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连自己疼爱自己的能力和自由都被剥夺,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未免也显得太残酷了。
慕容泓向来爱干净,但今夜却将那双溅上了泥水的靴子穿到现在也没换。
如今这双靴子出现在了长安低垂的眼前。
“起来。”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长安爬起身站好。
慕容泓拧开手里一只花纹精致的小银盒子,用食指指尖沾了点里头淡绿色的膏药,抹在长安脸颊上的伤痕处,动作轻得似怕惊走了栖息花枝的蝴蝶一般。
“你若想好了要出宫,朕允你。”慕容泓垂着长长的睫毛,一边给她抹着药膏一边道,衣袖上的银龙密纹随着他动作的变换在灯光下泛起一片流动的粼光。
“但你这一年中都陪在朕身边,若是突然消失,定会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你去找许晋让他给你想想办法,就算不能做到天-衣无缝,至少也要能掩人耳目方好。还有……”
慕容泓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滴泪溅在了他正在给长安抹药的手指上,那非同寻常的温度让他的手条件反射般一颤。
一滴泪落下后,长安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方才视线模糊是因为眼中有泪。
她愣愣地看着慕容泓手指上的那抹水痕,自觉纵然再伶牙俐齿,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在此时落下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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