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一支队伍悠悠地走进了沈阳城。
看着衣衫褴褛、举步维艰的奴隶们扛着大木进出城门,马上的贵人却不见任何喜色。
另有两人陪在身边,其中一个是汉人。
那汉人见机道:“你看,这里已经和你认识的地方不一样了。这里没有了你的栖身之所,你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边的是个女真人,但话也是一样的。
“库尔缠,达海死了,你也就死了。究竟该如何选择,全看你的心意了。”
中间那人紧闭着双唇,不发一言。
马队进了城,直驱皇宫。
自从占领沈阳后,努尔哈赤就开始营造宫殿。
历时十年,努尔哈赤都死了,皇宫依旧还在建造中。
黄台吉即位后,没有住进努尔哈赤的宫殿,而是将自己原本的四贝勒府改建为了新的皇宫。
这无形中又增加了工期,以至于即将入冬了,奴隶们还要被驱使劳作,即便是累死了也在所不惜。
“臣库尔缠、奴才冷僧机、奴才吴将拜见大汗,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很顺利见到了黄台吉。
“库尔缠,缘何晚了几日?”
黄台吉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库尔缠浑身一冷。强打起精神,解释道:“禀大汗,臣走错了路,以至于耽搁了时日。所幸明人议和心切,臣不辱使命。”
黄台吉点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
“能够议和便好。”
库尔缠却几乎瘫坐。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库尔缠祖父赖卢浑,原为海西女真哈达部的都督,后来与他的父亲索塔兰率部归顺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为了嘉许,将女儿嫁给了索塔兰,库尔缠是四个儿子中的次子。
从小库尔缠就展现了非同一般的才学,颇得努尔哈赤的喜欢,还被努尔哈赤养在了宫里。
库尔缠成年后,一直在主持文事。
黄台吉建立文馆后,儒臣被分为两值。
达海为首的儒臣负责翻译汉文典籍,而库尔缠则负责记注本事、以昭信史。
在此期间,库尔缠和额尔德尼一起,对进行了编撰。加上他多次作为文臣出使朝鲜、蒙古,为后金建立联盟态势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说,库尔缠本来的前程一片光明。
只可惜,就在不久前,他犯下了致命的失误。
库尔缠和刘兴祚相交甚厚,刘兴祚叛逃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刘兴祚有了二心,唯独库尔缠极力为刘兴祚作保。
这个心思他一直潜藏在心里,可是在吴将面前,却毫无遮拦。
这个新近成为福晋红人的汉人,似乎有着洞悉人心的魔力。
“莽古尔泰既然与黄台吉有仇,你要对付莽古尔泰,岂不是在帮着黄台吉清除对手,巩固权势吗?届时建州人更加团结,你还有什么机会?”
冷僧机冷汗连连,不由得起了杀机。
“我要是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动手。因为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起码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冷僧机看着吴将唇红齿白的脸,几番犹豫,始终不敢动手。
“你到底是谁?”
吴将伸出手指,向南边指了指。
冷僧机自以为明白了,觉得吴将是明朝的人。
既然如此,吴将的所作所为也就合情合理了。
“那你说,该如何做?”
吴将微微一笑,给冷僧机倒了一杯奶茶。
“我们汉人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个团结的建州女真,显然不符合你我的利益。因此莽古尔泰和黄台吉的矛盾,或许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冷僧机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没用的。莽古尔泰已经失势,黄台吉要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帮助这样的人,会让我们也跟着完蛋的。”
吴将的笑始终都是那么的从容。
“莽古尔泰是个蠢货,因此斗不过黄台吉。可就因为他是蠢货,才能被我们利用不是吗?让莽古尔泰去和黄台吉正面冲突,他并没有那个本事。可如果是一个只想活命的莽古尔泰呢?”
冷僧机目光一瞬,不禁问道:“你想要怎么做?”
吴将端起茶杯,放在烛火下细细观赏。从关内走私来的玻璃杯,被烛火一照,是多么的璀璨啊。
“女真人走到今天,固然令人惊叹。可有得意者,自然也就有失意者。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那些失意者,看到别人锦衣玉食、血肉丰满,你说,他们是怎样的心情呢?”
冷僧机没有说话。
如今女真人当中的失意者有多少,他当然一清二楚。
平常没有察觉,此时被吴将说出来,他才赫然发现,那竟然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吴将喝完了奶茶,斩钉截铁地道:“莽古尔泰可以成为一面旗帜,一面团结失意者的旗帜。当失意者们都团结到他的周围时,相信黄台吉也会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