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的两个团开始压缩战场,步步逼近。
白莲乱匪在失去了头目后,乱成一团,全都被挤压在蚬河边上。
人推着人,人挤着人,也有人盲目逃命。
很快地,无数的人跳进了河里,拼命往对岸游去。
可才将将上岸,人还没有清醒,迎头就是一波箭雨,将这些人全都钉死在了地上。
乱匪这才发现,原来河东岸居然也有官军。
这下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宁有为也发现了东岸来的明军,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了“登州张”的旗号,料想应该是登州副将张可大。
本来新军人数不足,虽然将乱匪压到了河边,但估计还是会有不少乱匪能逃掉。
现在张可大这么一兜,那乱匪是一个都别想跑了。
见此,宁有为立刻下令。
“让将士们喊话,投降不杀。”
命令迅速传了下去。
新军士兵放缓了射击节奏,开始齐声高呼。
“跪地抱头,投降不杀!”
另一边的明军却不客气,凡是游过岸的乱匪不是被射死就是被砍死,即使有些乱匪惊惧之下投降,也被砍了脑袋。
人头就是军功啊!
河西岸的乱匪一见,过河万万没有活命的道理,这边却喊着投降不杀,而且确实那些机灵跪倒的都没被打死,那还等什么?
好似风吹麦浪一般,还活着的乱匪哗啦啦开始匍匐在地上,远远地将兵器扔掉,就怕新军误会。
直到此时,莱阳的城门才打开。
几个士子领着还活着的人,举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冲了出来。人人激怒,要杀向白莲乱匪。
新军的士兵见了,立刻拉起防线。
一个连长喝道:“止步。”
那文士就是领头之人,忙喊道:“军爷,我等前来助战。”
连长微微一笑,却道:“乱贼已经投降,战斗结束了,尔等好好歇息吧。”
那文士勃然色变。
“军爷何出此言?这些都是白莲妖孽,残害百姓,焉能放过他们?”
连长指着远处徐徐靠近的指挥部,道:“这是上面的命令。”
莱阳县众人怒不可遏,拔步向走来的左梦庚等人而去。
还未靠近,就被警卫连拦了下来。
一番交流,警卫连放了四五个人进来,正是领头的那几个士人。
左梦庚陪同孙元化也来到了近前,看到这些人烽烟满面,伤痕累累,就知道莱阳城守的多苦了。
他不禁笑道:“此城不简单,有忠勇之士。”
孙元化跟着点头,内心欣慰。
毕竟是他的治下,这是在给他的脸上增光。
然而跑过来的那些士人却不高兴,一个个怒气冲冲。
“敢问将军,为何不处置了这些白莲妖孽?”
左梦庚看去,见此人三十不到的年岁,身姿挺拔,面容坚毅,勃勃英气令人不可逼视。
此言一出,登莱诸将和莱阳诸人全都大哗。
那个文士更是一脸惊喜,猛地近前两步,激动不已地道:“阁下便是小卫霍左梦庚将军?”
神踏马小卫霍……
左梦庚满头黑线,在身后诸人的憋笑中,郁闷地道:“在下便是左梦庚,卫霍之名,却担不起。”
那文士再无恼恨,哆哆嗦嗦的样子,就跟粉丝见到了明星一般。
“如何担不得?清水关下一战,将军击杀东虏上万,更是阵斩奴酋阿敏,当今天下,名将者无出将军之右。”
新军众人全都面色古怪。
清水关下的后金军一共就五千多人,怎么传到这里,居然上万了?
那文士倒是嘴巴勤快,夸赞完了左梦庚,竟又对那个出言不逊的武将道:“姐夫,左将军当面,何敢言勇?”
两边居然认识,还是亲戚?
那文士肃然整理行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对左梦庚和孙元化行礼。
“莱阳生员左懋第见过中丞大人,见过左将军。”
孙元化还未如何,左梦庚却大吃一惊。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明末文天祥。
“学富五车二酉,文追东洛西京的左仲及?”
对左懋第,左梦庚还是无比敬佩的。
出使满清,面对威逼利诱而毫不动摇,仗义死节,当得起民族英雄之称。
他这么一说,左懋第心花怒放。
“左将军也……也听过生员的虚名?”
左梦庚点点头,编瞎话道:“听闻鲁东也有一同姓本家文名鼎盛,在下与有荣焉。”
两人都姓左,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这么说却也没错。
左懋第喜不自胜。
“在下区区一介书生,能高攀将军,实属邀幸。”
那边张可大也面色复杂地看着左梦庚,上前一步,十分郑重。
“不知左将军当面。左将军斩将击虏,扬我大明武人雄风,请受在下一拜。”
左梦庚怎么可能让他拜下去。
无论如何,张可大是副将,他是参将。要是真让张可大拜了,嚼舌头的人必定不少。
再说了,对于这位在吴桥兵变中死节的将军,左梦庚也是颇有好感的。
他搀扶住张可大的同时,诚恳地道:“张总戎以孤军镇守重镇,力保不失,可敬可佩。”
面对登莱的乱局,别人或许会觉得张可大贪生怕死,但左梦庚知道,张可大手头的力量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住登州城。
果然,他这么一说,张可大当即虎目含泪,情难自已。
这段时日,他实在是遭遇了太多的非议。弹劾他的奏疏,估计都已经摆满皇帝的案头了。
不成想,名满天下的左梦庚竟懂得他的难处。
张可大不禁感怀。
名将到底是名将,果然能识人所不能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