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仿佛一下被掐断在了喉咙里,过了许久才喃喃说,“两年前,泉州城里是流传消息,说是王的私船队,离奇得很,那段时间海上并没有大风浪,端端的天气,但去就再也没了音信,曾回来。传说是被龙王爷收去了给地府运阴兵……”
这传说和所有民间传说一样,都有强烈的装神弄鬼的味道,白人是会轻信的,但此刻,这些白人脸上都由流下了潺潺的冷汗,马百户说,“看到船影的时候,买活军就让我们都撤回到城里,他们反而了城,但也没有去沙滩上和那些人接战,而是各自占据了高处藏匿。”
说到这里,他脸上由又显『露』惧『色』来,轻声低语道,“就和做梦一样,说起来快得很,因为沙滩上没有人的缘故,那些倭寇也有些掉以轻心,上岸后便各自成群结队,往城墙走来。待他们离船大约数百丈之后,那处就是你们看到的一个隘口,那个隘口本也是意设置的——但船上也有人在防范,只要有人敢冒头『射』箭,船上便会有人加以还击,过你们也知道,如今海边县城,会使弓箭的士兵都很少,会对倭寇造成大威胁的,这些事他们自己也都知道。”
在他的话声中,一幅众人都十分熟悉的图景似乎跃然眼前:荒芜的县城,高墙后隐约的哭喊声、纷『乱』的脚步声,几个面有菜『色』、双腿打战的瘦弱士兵,成群、满面狰狞的盗匪。他们身后还有人正在搬运攻城用的工具:倭寇数会用撞门槌,只要云梯、钩索便可越过城墙,甚至有些倭寇还有上的皮甲与弓箭,战斗力远超当地兵丁。
但故事的展,至少今日却如惯常的走向,马百户低声道,“待他们走到隘口下时,却没有人探头来,而是有人扬起一只手,抛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恰掉到一群人脚下……那些倭寇才刚要闪避,便听到‘梆’的一声大响……”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反胃,捂嘴干呕了一声,“我被谢六姐邀请在隘口上的关防里观战,看得清清楚楚,那十几个人,全都被炸得飞了……胳膊、腿、碎肉『乱』飞,血溅得到处都是,一个人头被冲得十余丈高,就从我面前飞了过去……那股血肉的滋味……那股血肉的滋味……”
众人饶是想象,都觉得惊悚,倘若是亲眼见证了无数神迹,根本只会觉得马百户在说梦话,但如今自然听得浑身战栗。王举人颤声道,“那帮倭寇难道跑?”
“跑,怎跑?但买活军又扔了几个黑球,他们有一种东西,能够在数百丈外彼此沟通,扔的位置都很准,那帮倭寇根本没反应过来,连城墙根都没见到,便被炸死了数十人。”马百户打了个寒战,“此时自然是丧了胆,发一声喊,都忙往后跑,就连远处的旗舰,想必一直是用千里眼来观望的,也都始摇动旗语,看来是见势妙,要转舵走了。”
按雷郎中的说,最后这支船队是全军覆没,所以旗舰自然也是没有逃脱,但众人搜索枯肠,再也想岸上的买活军是怎追到旗舰的。要知道当时倭寇劫掠,主使者往往都『露』面,而是在远处看风头,到局面完全被控制是会上岸的。而海上追逐,又同于陆上,茫茫大海,彼此追逐,全靠风向和彼此『操』帆的技术,自然还有补给。这种旗舰的速度比商船要快很,陆上几乎没有追逐的手段,只能望洋兴叹,徒呼怅然。更说买活军都是一群北方流民,恐怕根本没有少人会船了。
雷郎中身泉州,最是了解其中委曲,双手由握起拳头,紧张地听马百户往下讲道,“就在此时,六姐也发觉了对,冷笑一声,从屋子里走了去,来到隘口上的一处空地,叫旁人都退了来……”
他咽了咽口水,几乎是有几分艰涩地道,“随后她伸手一挥,身边便现了一座草绿『色』的红『毛』炮……大概便是那样的东西,但威力却绝非红『毛』炮可比,旁边还带了一个……一个说清是什的东西,亮亮的,上头有些图形,六姐按了几个按钮,又知道做了什,忽然间,那东西便喷了一枚炮弹——应该是炮弹,因为是带了火光的,在天边划过,便犹如……犹如彩虹一般,划过长空,直接落到了旗舰上!”
众人都听得瞠目结舌,马百户仿佛梦呓一般,喃喃道,“那旗舰就像是纸糊的似的,被那东西一撞,桅杆当即就倒了下来,从中间被砸了个黑乎乎的大洞,从千里目中看去,大洞里全是血肉,那里必定是首领所在的舱室,甲板周围还有少人在往上爬,我能看见他们的手,挥舞,嘴巴在喊什,身下却是断涌上的海水……那东西只是一炮,便把船从上到下打穿了,很快船就在海水的重量下断成了两截,黑影从甲板上往下跳,可没有办,船沉了之后,形成了一个大漩涡,把他们都卷了进去……”
这场面一定常常在马百户梦中现,令他记忆犹新,他的话声透能渗入人心的真诚,逐渐弱了下去,过了一会,他颤了一下,轻声道,“全死了,那艘船上的倭寇,一个都没有活。”
身旁鸦雀无声,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就连校场上的表演都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刘老大听到‘咯咯’、‘咯咯’的声音,过了一会,突然发觉是自己的牙齿正在相互叩击,他仿佛如梦初醒,知哪来的力气,扑上前抱住马百户的膝盖,情真意切地央求,“我、我愿报效,我愿报效,求哥哥救我,求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