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气得面色紫涨,忙含泪高声分辩道,“何曾放了印子钱?按《大诰》说的,一年一倍以下都不是高利,俺们世代守法,家风敦厚,又何曾鞭打佃农?你们血口喷人!”
那几个佃农冷笑不止,道,“我们都是眼见的,哪里还能假了去?”
每每闹佃,想要和气收场都是艰难的事情,眼见周围人议论纷纷,似乎大有‘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意思,管家便知道不是路数,忙遣了家丁去报官,偏偏衙门平日里吃尽了孝敬,这会儿却不肯出面,只道,‘我们现在若来了,岂不是与地主两相勾结,鱼肉百姓?咱们就在买活军边上,谁知道什么时候天兵天将就来了?若是有人存心告发,对景儿都是罪过!’
管家听了禀报,气得七窍生烟,那几个佃农越发得意,若不是家丁防守严密,几乎就要闯入宅院里一番大闹,饶是如此,还是让他们在门口滋了几泡尿,这才大摇大摆勾肩搭背地去了,那洋洋得意之势,仿佛他们才是大赢家一般。把管家气得倒仰,半日才缓过来入内禀报主人,道,“今年这佃租,别说六分,只怕连五分都收不上来了,衙门又不敢出面,这该如何是好?”
这主人家听说了,也是赌气,道,“自来佃地给钱,天经地义,买活军岂不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地主,活死人种他们的田,不也听从调拨,给了五成地租?如何到我们这里,连五成都收不上来了?可见这附郭之地,乱象丛生,已不是度日的所在了。倒不如把田地卖了,又或是投献给买活军,叫买活军做这个地主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些杀才敢不敢拖欠买活军的田租!”
这管家自然也是看了报纸的——现如今,买活军周围接壤的这几个道,要寻一点营生的,至少也要会认拼音——学会拼音,确实认字是快捷得多的,因此民间开蒙课,现在还教授三字经的已是极罕见,许多从买活军处回流的百姓,工闲时都开拼音课,来上课的哪怕给几个铜板,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如此,这些地方的印坊,竟也逐渐改为横排印刷,标注拼音,本地官府也是装聋作哑,最新一期报纸出来,更是如此了,谁愿意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些罪过背在身上?
学不会什么横平竖直,难道还学不会bopoofo吗?便是成年人,认得拼音也不算太难,如此,由拼音而发,一步步阅读认字的人群,日积月累,在民间已是极恐怖的数字,学会了认字,就会想要读报,本地的印坊,翻印买活周报、国朝旬报售卖已成潮流,从运输、翻印、售卖,形成稳定的扩散渠道——而且,周报比旬报受欢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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