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文章来说,虽然为求醒目,故作危言,但道理是不假的。”
二人感慨了一番张天如的大胆,孙初阳又道,“法无完法,诚然如此,然而非有一法专为一事而设者,这笔帐要算清楚。”
“是了,这便是六姐常说的行政成本和立法成本。”徐子先笑道,“沈编辑的审稿意见里也说了,事有极端,而法应在事前,这篇文章的道理是有的,只是过于极端,语气又颇多煽动,即便予以刊登,也要多加修改,去了其中一些文字为好。”
“这沈编辑……是吴江沈氏哪一位大贤?”孙初阳不觉对这处事稳重,意见精到的沈编辑也起了一丝好感,认为是很可以结交的贤能。“难道是沈氏君庸?彼辈曾往关外游历,我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是个有才干的人,只不知道他除了军事参赞谋划之外,还有政令法治上的能为,又不知什么时候投到买活军这里来了。”
沈君庸和孙初阳都是科考的失意者,却又都有旁的才能,彼此之间惺惺相惜是很自然的,这年头读书人实在少,虽不说个个彼此认识,但名人之间,往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需要时,交情随时都能捡起来。徐子先道,“却不是沈君庸,而是他的族妹,嫁给吴江吴氏,也是因缘际会,她受了六姐的青眼,现在于报纸上做事,这一期你看到第二版关于泉州农务的报道,便是她撰写的。”
“原来是她!”孙初阳又惊又喜,“怪道文字雅洁简练,视角翔实,发人深省。果然是做得一手好文章——可惜了!可惜了!若是君庸所做,还可把酒言欢,却偏偏是沈夫人,便不能当面颂扬,针砭天下,真乃憾事!”
徐子先闻言也是一笑,道,“若有机会,也没有什么,我们这开会,男女同样列席,彼此并不避讳,女郎拍着桌子和同事吵架的事情也很常见。”
因又说起这张天如和沈编辑大伯吴昌时的渊源,“已是相识数年,年初本来还想起个文会,因为买活军风声颇紧,便暂时没有顾上这一茬,后来沈氏一族要迁徙南下,为女儿放脚,吴昌时跟着护送,彼此就失了联系,没料到他一声不吭,反倒是跑到这个反贼窝子里来了,又用本名来发这篇文章,看来这是铁了心要在买活军这里经营下去,明年的秋闱是不会去应的了。”
朝廷强弱,可见一斑,买活军虽然刚刚取得福建,但治下也可谓是文采风流,老师徐子先且不说,还有沈氏那么一大家子,居然也都暗中迁徙过来,又有张天如这样的投机者,高调为自己谋名,这便是其已经起势的表示,纵然如今才只有一省之地,但已有天下英雄纷纷来投。固然其中不少居心叵测之辈,但不得不承认,此处有才干的人很多,甚而因为买活军重用女子,便等如是倍增人口,能做事的人,岂不是要比外头天然便多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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